还记得街灯照出一脸黄
还燃亮那份微温的便当
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
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粤语的《约定》,瞿燕庭清澈冷淡的嗓音唱出来,像湛蓝的天空里拉扯一条云线,缠绵,干净,久久不曾淡去。
陆文听得出神,忽略四周的光景,闻不到红酒的气味,手中的玻璃杯变得很轻。
无数画面从他脑海闪回,6206号房门,漆黑的小巷,第五棵树下朦胧的光,滚烫的粥,出租车窗上映照的侧脸……瞿燕庭在葡萄藤下微红的眼眶。
他什么都忘了。
一曲结束,掌声鼎沸,瞿燕庭磊落从容地走下台,而身后,衬衫凉凉地贴在背上,无人知晓他的狼狈。
任树喘匀了,接棒唱下一首,又涌起一波叫好声。
瞿燕庭没回卡座,避开人群朝外走,像一只落单的孤雁,他始终抓着陆文塞给他的口袋巾,抚过额头拭去一排冷汗。
他离开了宴会厅,匆匆地,甚至来不及拿回大衣,只想躲起来一个人待一会儿。
瞿燕庭拐入洗手间,进最里面的隔间内,锁住门,在马桶盖上坐下来。他弯着腰,双肘撑在大腿上,抬手捂住了眼睛。
他心绪颓然,指尖插入发丝,将抓好的发型弄乱了。
皮鞋跟的声音很响,有人进来,止步在外面的化妆间,很快又出去了。洗手间内安静冷清,再无人进出。
整整四十分钟过去,瞿燕庭躲在隔间里,落了汗的身体有些冷,但一寸寸松弛下来,精神不那么紧张。
做个深呼吸,瞿燕庭开门出来,洗手,烘干,走到洗手间门后,他听见外面的说话声。
“不好意思,不能进去。”
“不是维修,但真的不能进去……”
“您去那边的洗手间吧,给您添麻烦了。”
“真的抱歉,拜托去那边的吧……”
是陆文的声音。
所以无人进来并不是幸运……瞿燕庭拉开门,入眼是陆文堵在门外宽阔的背。他的胸口忽然很胀,滋味难鸣。
“陆文。”他叫他。
陆文转身,他有许多不明白,但什么都不问,避开一切会让瞿燕庭不舒服的话题。“瞿老师,”他直接道,“你想回派对,还是先走?”
瞿燕庭说:“我想先走了。”
“好。”陆文没有征求意见,他既然追出来,就说明不放心,“我陪你一起。”
陆文不给瞿燕庭反驳的机会,随手一指:“我去取外套,在雕塑那儿等我。”
瞿燕庭道:“好。”
似乎怕人会偷偷跑掉,陆文见瞿燕庭握着他的口袋巾,拍拍胸前:“我等会儿要塞兜里,回来前,帮我叠成多角形。”
大厦顶层是极简风格,略微空旷,瞿燕庭立在雕塑下,认真地折叠手中的布。
等候不多时,陆文挽着他的大衣回来了。
两个人相距十几米,陆文向前走,无法判断靠近瞿燕庭的每一步究竟是对是错。
他明明应该躲,却选择了追。他应该置之不理,却接二连三地动摇心旌。
陆文难以控制,瞿燕庭孤坐在沙发上,站在灯光幽暗的舞台,落在熙攘的人潮里,此刻等在那一尊冷冰冰的雕塑下……都让他想起涌动的深蓝色池水。
瞿燕庭沉入池底,像一捧浸没水中消融的雪,让人想捧起来,又害怕抓不住。
陆文加快了步子。
最后半米远,瞿燕庭叠好了,迎接般迈出一步。
不待他把东西递上,陆文奔到近前,扬臂抖开大衣,将他紧紧地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