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银蟾谢过,依旧守在床边,原晞呼吸微弱,肌肤透着荧荧的青色,像书里遭罹天劫的妖精,离不开人的保护。她恋恋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脸,周围的一切,包括原明非都不在她眼中。
原晞醒来时,正是深夜,桌上点着一盏灯,模模糊糊的,他看见床尾有个人,欹着床柱打盹。他以为是哪个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上自己的床,定睛细看,却是蒋银蟾。
床后一声轻响,蒋银蟾睁开眼,警觉地转动眼珠,与他对上,笑逐颜开道:“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叫闻空禅师!”
原晞低声道:“你别走,我……有些怕。”
蒋银蟾一愣,想他险些被人害死,眼下又虚弱,哪能不怕呢?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别怕,我不走。”便叫一名侍女去叫东厢房里休息的原明非。
双鸳溪照金翠尾(六)
“你觉得怎么样?伤口痛不痛?”
“当然痛了,我好渴,请你倒杯水给我。”
蒋银蟾向桌上倒了一杯热水,吹了吹,托起他的头,将水喂到他嘴边。她何曾服侍过人,那水喂着漏着,只有一半到了原晞嘴里。蒋银蟾放下他,任由水渍留在他嘴边,旁边的侍女看不过去,拿着帕子上前,蒋银蟾才想起来,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擦嘴。
原明非来诊过脉,问了原晞几句,说他已无性命之忧。蒋银蟾着实松了口气,原明非又吩咐侍女:“去看看王爷睡了没有,没睡便请他来一趟。”
广平王睡不着,正在房中挑灯夜读,忽闻环佩之声,文王妃走了进来。王公的婚姻往往取决于家世的利益,而非个人的意愿,广平王娶文王妃便是如此。文王妃嫁给广平王,也只是遵从父兄的安排。
夫妻俩凑在一起,总有种同台演戏的感觉,对彼此的虚伪心知肚明。
广平王看了眼登台的妻子,道:“你怎么来了?”
文王妃露出微笑,眼中蕴着担忧,道:“听说晞儿遇刺,我怕王爷多心,也不敢过去看他,又不放心王爷,便来看看。”
广平王道:“你去看望晞儿,我多什么心呢?”
文王妃暗暗翻白眼,自己若是去了,他那宝贝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还不赖到自己头上,面上讪讪的,道:“我知道王爷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晞儿一定能好起来,王爷千万保重身子,您若也倒下了,叫我怎么样呢?”说着夹起眼皮,挤出两滴泪。
广平王心道:我们父子俩没了,岂不正遂了你们文氏的心愿。口中敷衍道:“别哭了,你是有依靠的人,就算我归西去了,也没有人能欺辱你。”
文王妃脸色大变,呆呆地望着他,眼中又淌下泪来,身子一软,扑倒在他膝上,道:“王爷说的是什么话,您是我的丈夫,唯一的依靠,我们娘儿俩都指望着您呢!”
她演得太夸张,广平王尴尬地蜷起脚趾,两条腿都僵了,说不出话。侍女走进来,说闻空禅师请王爷过去。广平王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拉着文王妃站起身,道:“怕是晞儿不好,我过去看看,你去睡罢。”
文王妃咬了咬嘴唇,道:“我也去罢。”
广平王实在不想陪她演下去,连连摆手说不用,径自去了。文王妃回到住处,见心腹侍女阿芒回来了,便问道:“那短命小厮怎么样了?”
阿芒肤色黝黑,个子高挑,双手交叠在腹前,道:“闻空禅师和蒋小姐轮流守着他,婢子没有机会下手,走的时候听见蒋小姐说他醒来了。”
文王妃冷笑道:“我不信他的命这样硬,明日你再去盯着,他们总有个疏忽的时候。”
广平王走到原晞房中,见他醒了,喜动颜色,问原明非:“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么?”
原明非点头,广平王高兴了一阵,坐在床沿上叹气道:“你这孩子,真是多灾多难,你爹我这条命都快陪你折腾完了。”
原晞哼哼唧唧道:“您言重了,我看您面色少华,精神尚好,寿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