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刮风了,风很大,吹得旗帜左摇右晃,差点要一头栽下来。晴晚想让扶欢回车厢,扶欢却不想回去。那风夹带着水汽,吹过来仿佛要将身上的燥热都吹个干净。
她用团扇将脸掩住一半,行进的队伍有些慌乱,不过慌乱了没多久,又重新变得有序。
忽有人含着笑唤她殿下,尾音悠悠上扬,像一片柔软的桃花瓣乘风飘起。
扶欢回头,恰好又起了一阵风,风势比刚刚小了,但依旧吹得前头明黄的旗帜烈烈飞扬,几乎要挣脱那旗杆,就此飞了出去。她华盖下装饰的红花艳艳飞扬,一瞬全都飞扬了出去。
满空的艳色,有一朵正好飞到那人面前。
梁深伸手,就将那欲要上空的重瓣红花摘在手中。他随意地簪在冠上,玉色添花颜,更有一种殊绝颜色。
“殿下。”他又唤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因为簪着花的缘故,梁深看起来跟那天深夜里独自喝酒的人完全不似,他有着仿若今夏的灼灼笑意,拿着马鞭的手朝扶欢身后指了指。
“风大,殿下还是回去吧。”
扶欢看着他冠上的红花,没有回梁深的话,反而问:“我同意将那朵花送你了吗?”
梁深从马上微微弯下腰,笑意在眼角堆加,仿若要溢出来了。
“殿下。”他笑意盈盈地问道,“能否将你华盖下的花赠予我?”
扶欢故意沉默了很久,梁深也在她身边,静静地等着。她倏尔弯了下眼:“那好,我将它赠给你。”
回到车内,晴晚借着还未关严实的车门看过去,鲜衣怒马少年郎,用来形容梁深,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我朝的科举,前三甲陛下都会赐宫花簪顶。”晴晚笑着转身,“梁公子此次被殿下赐花,今岁科举,想是能获三甲。”
扶欢在整理被吹乱的头发,听到后便在铜镜中看了晴晚一眼,毫不在意拆自己的台。
“若我送的花能有这种功效,天下举子个个都不必读书,在宫门口排队求我赐花便可。”
晴晚走到扶欢身后,拿过木梳,将扶欢的发髻拆了,重新梳理整齐。
“殿下赠花,本就是求不得的恩典,是天天跪在宫门口都求不来的。”
在路上没有耽搁太久,当日晚上御驾就到了行宫。行宫中留下的宫人早已将各个宫室打扫干净,扶欢选的是江汀丝露,说是江汀,其实宫室前后没有江,只是除了湖心映月,那江汀丝露离行宫的湖最近,也是凉爽的一个去处。
扶欢先换了一件衣裳,重新将头发挽成发髻。宫里有一株高大的垂杨柳,下头有一架秋千,应该是新做的,麻绳与秋千板都是崭新,扶欢坐在秋千上,脚尖抵着地面,脚尖一点,秋千就晃晃悠悠荡起来。
此时天色虽然阴沉,却还是没有要下雨,扶欢往后看去,从江汀丝露望过去,能隐隐绰绰看见湖泊的模样,若是在晴好的天气里,那必定像一颗湛蓝的明珠。扶欢到底还是忍不住,也想去见见她最初想选的“湖心映月”到底是何模样。
晴晚抬头看看天色,着实是风雨欲来的模样,但公主兴致很高,她只能收拾斗篷与油纸伞,一同和公主同去。
将要下雨前的天气奇怪的并不闷热,反而如同秋冬季节一样,是凉凉秋雨的清冷感。那处宫室虽叫湖心映月,并不是完全建在湖心中。湖面上有一段弯弯曲曲的回廊,回廊的尽头,便是“湖心映月”了。
“湖心映月”那道回廊上,还有许多太监宫女忙碌,各色妆奁箱笼经过那道回廊,送进湖中的宫室。不消扶欢说,随着晴晚一道来的小太监就走上去打听是谁入住这座宫室。
“是宋妃娘娘。”小太监回来后对扶欢道,“听闻是皇上定的,说宋妃娘娘爱湖。”
扶欢颔首,没说什么。
此时那么多人在此忙碌,扶欢也没有了赏湖的心情,正要和晴晚说一声回去时,那座“湖心映月”里出来一个人。那身杏色的常服让人一眼便知他的身份,还在忙碌的太监宫女甫一见到,纷纷下跪叩拜。
扶欢也侧身行礼。
皇帝不知道和身边的路总管说了什么,路总管一路小跑至扶欢面前,笑着呵腰请扶欢过去。扶欢望着遥遥相对的“湖心映月”,皇帝已经折身往内阁而去,她低头,随着路总管往宫室走去。
那道曲折的回廊看起来狭窄,但是走上去发觉并不是如此,三四个人在上面也不显得拥堵,许是两侧的围栏将它衬得狭窄悠长。晚间还有风,将水上漂浮的水汽一层层吹过来,仿佛要将青丝衣袖都染湿才罢休。
扶欢才进门,就见到许久未见的宋清韵,她攀着皇帝的肩,轻言细语般地在说些什么,一截手腕莹润如玉。
皇帝应该是回了她一句话,宋清韵展颜一笑,破冰的湖上开出一朵清丽的白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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