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在,今日的生辰宴就多了几分随性,宫中养的戏班从洪灾与战事发生后,就再没有开嗓过,今日的宴席上,花旦青衣着实亮了一番嗓子,引得下方的女客即便是拿团扇与巾帕遮脸,也换来几声叫好。
不过扶欢那顶冠子终究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有位面生的贵女,光看眉眼就是娇养活泼的性子,她看了好几眼那冠子,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这顶冠子着实漂亮,不知是否能请殿下告知,是哪位巧匠的手艺?”
扶欢微微侧过头,看着那位贵女。冠上的花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日光下能晃出一道浅浅的,流丽的光来。她弯起眼,浅笑道:“我也不知是哪位巧匠的工艺,这是厂臣送的生辰礼。”
“厂臣?”贵女眨了眨眼,她道,“是东厂都督吗?”
说到这个称谓,宴席中不由得安静了一瞬,这种安静可以说得上死寂,像是提到了什么可怖的事物一样,只剩下戏台上花旦的唱词,清亮的,绕着水袖转。
慕卿的名声,朝野内外,前朝后宫,都可以说是极不好听的。
打破寂静的是宋妃,这位独得圣心的宠妃轻笑了一声,道:“掌印送的礼总是很得人心,我记得太后和皇后千秋时,掌印所送的金身观音与释迦牟尼像都是主子们喜爱的。”
一个盛夏过去,宋妃仿佛更瘦了些,脸上的肉也消减了一些,将本就清丽的面容衬得线条更为冷艳。她似乎极怕冷,才刚入秋,身上的夏衫就完全脱去了,穿一件天水蓝的夹袄,全身上下都捂得严实,不留一丝空隙。
宋清韵这一番话将原本死寂的氛围打开,那位先提起慕卿名讳的贵女偷偷呼出一口气,有种闯出的祸被轻松揭过的放松感。
宋清韵说完这话,女眷们便有不少目光落在皇后身上,皇后在上首抚了一下银红裥裙上的褶皱,道:“慕掌印擅洞察人心,皇上与太后的心思,他总能摸得准。”
扶欢朝皇后看过去,梁丹朱说完这话,就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她的目光没有看底下的女眷,还是流连在戏台上。似乎那戏文更得她的青睐。
皇后的这一句话道不清是什么意思,说是夸赞,也不像,总有种别的意味含在里头。
但粉饰太平是这些女眷最为擅长的,借着宋妃和皇后这两句话的由头,便将话题巧妙地转回去,又回到扶欢身上。
皇帝没有大肆宣扬,扶欢被关在毓秀宫禁足的事只有少数人知晓。这位帝姬如今身上最值得称道的话题的就是前不久皇帝为她赐的婚。当朝探花,世家公子,至今仍是上京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不过思来想去,也只有当朝公主才能配得上梁深。自然,也只有梁深这般才貌双全,世家背景都值得称道的郎君,才能配得上国朝公主。
简而言之,这一桩姻缘是门当户对,天赐良缘。
这下席间里里外外都说的是扶欢的婚事,连戏台上的敲锣打鼓声都掩不住那些诰命夫人对扶欢婚事的热衷。她疲于应付,连脸上的笑意都堪堪要维持不住,只能不住地低头喝茶。
大约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夫人意识到她们的问题,让她实在不想回答。
而这一次,很巧的,又是宋清韵替她解的围。
水榭戏台上正好一声锣鼓敲响,粗布荆钗的花旦手敲登闻鼓,唱词一声比一声凄婉哀转。而台下的宋清韵像是忍受不了一般,捂着胸口吐了出来。后宫嫔妃的眼睛何其尖利,有人便捻着帕子问道:“宋妃娘娘是怎么了,可是脾胃不是?”
也有人道:“或许不是脾胃不是,是好消息到了。”
全场的目光自然转到宋妃身上。
如何能让人不关心,皇帝至今膝下无子,头一胎,无论是男是女,定是会受皇帝和太后重视。
是否是好消息,自然要看太医诊断。皇后已经派遣宫人前往太医院。琼林苑中,连交谈声都变轻了,不少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往宋清韵的肚子上瞧。
而宴席本来的主角扶欢,终于能松一口气。
她悄悄离开了琼林苑,恰好能看见太医背着药箱,乘着夜色灯光,匆匆往琼林苑赶。
若宋妃真能怀孕,也是一件好事。那顶白玉花钗冠太沉重了,扶欢摘下,抱在手里,迎着夜风想,她喜欢小孩,能添个侄子或侄女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眼前有了开心的事,那么自身的不开心,相比之下也就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晚间的夜风有些大,吹得扶欢脸颊的碎发乱飞,有一丝还飞到眼中。她将它拨开时,发觉眼前隐隐绰绰行来一串的宫灯。那宫灯一盏接一盏,近了才觉得是灯火如昼。
而如昼灯火后却映出此时应在西北的慕卿的眉眼,慕卿抬起眼,看到扶欢。灯火下,那显得格外瑰丽的五官边界柔和。他对扶欢轻轻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1119:54:53~2021-08-1220:1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沛沛10瓶;一杯丞汁儿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