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温声细语的安抚武大敬,而是以他擅长的闲话家长的方式与他重新搭话。
半晌之后,‘喀喀’的牙齿碰撞声逐渐消弥,武大敬重新抬起头来,他一张老脸如同水中捞出一般,眼睛都找不到焦距。
赵福生很有耐心,再问了一句:
“武立人年纪多大了?他爹与你从小一块长大,武立人年纪应该在三、四十岁吧?”
“武、武立人……”武大敬剧烈收缩的眼瞳逐渐稳定,许久后他眼中才重新对焦,似是这才听清楚赵福生说了什么话般,连忙应答:
“是、是、是。我今年六十七,武立人四十一了。”
说完,他畏惧的看了庞知县一眼,庞知县深怕自己再出声干扰了赵福生问话引来问罪,此时目光都不敢与他对视。
见知县老爷没有责备,武大敬胆子稍大了些,又道:
“他爹比我还大几岁,那会家里穷,讨婆娘晚了,三十出头才有他的。”
赵福生点了点头,再问:
“你说武大通发财后衣锦还乡,立即给儿子讨了几房姨太太,莫非在此之前武家子嗣不丰?”
“是——不不不,武立人那会儿有三个——”他说到这里,眼中露出迷惑之色,后面又十分肯定的道:
“是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孩子是武大通的大……”他说到这里,似是有些不大确定,想了半天,才期期艾艾道:“……小、小儿子。”
他的这个表情实在怪异得很。
武大敬自称与武大通从小一块儿长大,双方曾互相称兄道弟,且两人同住一村,村子又不大,彼此知根知底的,此时提起武大通的后人,竟似是记不清楚的样子。
“到底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赵福生皱眉问。
武大敬有些不安的再想了想,接着颤声道:“小……小儿子,肯定是小儿子……”
说完,似是十分不安的伸手去抓了一下屁股。
这个动作极为不雅观,尤其当着万安县一众官员乡绅,庞知县厌恶而又恐惧,心中已经开始后悔带了这么一个不上台面的老头来见赵福生的面了。
赵福生并没有理睬其他人的思绪,她以指尖蹭了蹭卷宗,将武大敬的这一点奇怪反应记在心中,接着再道:
“那武立人既然有了孩子,武大通为什么还要给儿子纳妾?”
“……”
范必死、庞知县等人心中都觉得很怪异。
明明武大敬的到来是要上报鬼案的,结果这老头儿说话不靠谱,东家长西家短的,早将话题不知歪到哪里去了。
赵福生也是奇怪,竟与他闲扯,似是聊得有来有回。
几位年迈的乡绅不由怪异的在想:莫非这位赵大人借此闲聊时机,想要推脱办鬼案的事儿?
大家各怀心思,武大敬却不知众人心中想法,听到赵福生问话,便答道:
“自然是为了他这一支脉开枝散叶。”
他说着这些旁人的隐私小事,逐渐压制了恐惧:
“听说他在万安县给人当差时伤了身体,自此不能有后代,因此便将传宗接代的希望放在了儿子身上。”
武立人纳了不少妾室,当地许多家里有漂亮女儿的,都愿意送进武家为妾,从此吃穿不愁,一家子都能过上好日子。
“之后十几年的时间,武立人可风光了,娶了七八个小妾,还有一些没有名分的,生了好些孩子——但很是奇怪。”说到这里,武大敬顿了顿,接着眼中露出怪异之色:
“一个都没有女儿,全是儿子,二十多个,全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