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朔低声说道:“她这个人,最是冷酷,也最是无情。”
跟在安启身边的是个年轻侍从,听到他这话,差点摔在了地上。
那个柔弱娇气、被人说两句就开始掉眼泪的姑娘,跟使君嘴里的政客,真是同一个人吗?
安启却从段明朔的话语中,察觉出丝丝不寻常的意味。
幸好他练达,没将陆卿婵折磨得太狠。
能被长公主那般青睐的女人,纵然表现得再娇柔,也绝对是有手腕的。
段明朔却没有管他们二人的心中所想,也没有过多解释。
他看向灰烬中被烧得变形的烛台,随手用短匕削去炭黑的表皮,握住那截残留。
段明朔漠然地朝陆卿婵宿的营帐走去,安冉就在歇在她的身旁,亲自盯着她,防止在动身的前夕再出意外。
陆卿婵身上的高热始终没有退去,在睡梦里也习惯性地将身子蜷着。
脸庞潮红,眼尾含泪。
即便是阖着眼,也能令人感知到她身上的脆弱一面。
那模样太能欺骗人了,若是不了解陆卿婵的人,还真会以为她是如此柔弱娇气。
段明朔掀开帘子,看了她片刻。
安冉瞬时便醒了过来,见父亲示意,她急忙起身向段明朔行礼,而后便走了出来。
陆卿婵太久没有睡好,直到段明朔将短匕的锋刃架到她脖子上的时候,她才猛地惊醒。
她半垂着眼帘,掩住眸里的慌乱和戾色。
陆卿婵平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厚重的狐裘,她故作恍惚,眸里也沁着水汽。
“你还真是命大。”段明朔冷笑一声。
他微微俯身,将那截被砍去烧痕的烛台在她眼前晃了晃:“纵火?胆子真不小啊。”
跟段明朔打交道是极辛劳的事。
在他面前说谎更辛劳。
段明朔太聪明,也太尖锐。
陆卿婵突然有些无力,她错开他的视线,眉眼里满是倦意:“使君是来杀我的吗?”
她费尽心思,不惜一切地破釜沉舟,为的就是避开段明朔。
落到谁的手里,陆卿婵都可能寻到活路。
但是落到段明朔的手里,她是不可能再窥见天光的。
他比长公主还了解她,不须多问,便能知晓那营帐是她烧毁的。
而且段明朔又那般的憎恨、厌烦她,早就等着将她除之后快。
“杀你?”段明朔低笑一声,“我若是想杀你,你在车驾里的时候,就应当已经丧命了。”
“那你还要审讯我吗?”陆卿婵恹恹地说道。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长期的发热让她的身体极是虚弱。
现今的陆卿婵就像是绷紧了的弦,再多加一份力,就会彻底崩断。
“文书我已经看过。”段明朔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官做得真是没趣,还不如个内侍知道得多。”
他将短匕从她的脖颈处移开,将那烛台也随意地扔进了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