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薛融一言不发,那浓烈的压迫感依然恐怖,如若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
他的手轻抚在自己的脸上,淡声说道:“还从未有人敢碰我。”
薛融的话语里满是寒意,那比直接的威胁更令人生惧,以至于有人掩住了眼,不敢再多看。
陆卿婵仍坐在地上,但此刻却好像是在她俯视薛融。
她冷笑一声:“那真是我的殊荣。”
陆卿婵是很令人讨厌的那类姑娘,傲慢无礼,野心勃勃,眼里从来没有规矩和尊长。
自小时便如此,如今十余年过去,反倒更甚。
这样卑劣的幼苗,就应当在刚萌芽时就被扼杀,而不是放任她彻底长成。
薛融冷冷地看向她,声音漠然:“既然陆姑娘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薛某也不必再维持礼节了。”
他的声音很低,仅能令他们二人听见。
当喉咙再度被掐住的时候,陆卿婵是确信薛融又生了杀意。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虚伪的男人?
他薛融自诩河东第一世家的家主,风度竟还不如段明朔那等乱臣贼子。
但薛融的另一只手却冷静地扣住她的手腕,要用她的指尖沾上红泥。
她绝对不能按!
陆卿婵疯狂地挣动起来,她的手指伸展又屈起,最终因强烈的窒息感而无力地垂落,连薛融的衣角都没能触碰到。
当指尖被强攥住扣在文书上时,她几乎有些崩溃。
琉璃破碎的声音在耳边阵阵响起。
赵崇满心欢喜地唤道:“夫人,夫人!我这就带你回家!”
他面露欢欣,抬手就欲将陆卿婵抱起。
天光被层叠的浓云遮掩,没有一丝光能透进到厅堂里,世界好像都变得晦暗起来。
“先等等,赵崇。”薛融拦住赵崇的手,“方才陆姑娘给了薛某一掌,还未说要怎样还。”
他的眼神沉郁,像是秃鹫般阴刻。
当身躯被架起来的时候,陆卿婵已经连喘息的气力都没有了。
胸腔里的滞塞痛意在不断地发酵,像乍起的高热般要将她的理智都尽数夺走。
陆卿婵不想看向薛融,也不想看向赵崇,她只能看向被冷风吹开的窗。
窗被打开,狂风在不断地呼啸着。
但偏生厅堂建于高楼之上,她没有翅膀,怎么也飞不出这场鸿门宴席。
就好像她费尽心思,也没能彻底摆脱这场可悲的婚事。
就在更冰冷的触感要落上来时,紧紧封锁上的门倏然被人从外间打开。
堪比城门般的厚重木门轰然倒塌,惊雷阵阵过后,暴雨终于落了下来,雨幕接天,霎时便将厅堂外侧的地板浸透。
柳乂的神情从来没有这般冷过。
他持着长剑走入,俊美的容颜上没有一丝的情绪,漠然到如同自地府踏出。
柳乂没有用任何的把式,只是静默地将每个试图拦在他面前的薛氏侍从一剑穿心。
没有悲悯,没有犹豫。
满地都是鲜血,尖叫声锐利到让人耳边开始轰鸣。
陆卿婵愣怔地看向柳乂,眼眶泛红,耳侧竟是一时什么也听不见。
她只知道,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