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婵总觉得他是在她婚后方才变了的,从清雅端方的君子变成偏执阴狠的男人。
其实不然,他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但那时他还耐得住性子用风度去遮掩。
太多的私欲被谦和的表象遮掩着,以至于柳乂时常要自己分辨,哪一件事是真的为陆卿婵考虑而做,哪一件事只是为了控制和占有,将她限制在身边。
他既希望陆卿婵能忘却他的卑劣,有时有希望她能记得清晰。
回忆毕竟是两个人的。
而且这世上能够裁决他、审判他的也只有她。
与其惶惶不可终日地等待未知的结果,倒不如堂堂正正地去面对。
事情弄得再糟糕,也总不会比前年更差了。
更何况陆卿婵已经松口,再过几月她就要嫁给他了,到时候全天下都会知道他们是多恩爱、多般配的一对璧人。
想到这里,柳乂轻舒了一口气,他静默地起身离开陆卿婵的居室。
书阁里的卷轴上写满了他准备的聘礼,长长的清单能从门前滚落到窗尾。
但柳乂仍觉得不足。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以整个琅琊柳氏和河东藩镇做聘。
可转念一想,长嫂卢氏早就将那传家的游鱼玉佩交给了她,这跟将柳氏和河东赠予她也无甚区别。
思及这里柳乂深觉他们这家人真是相类。
连最纯善的长嫂,都藏了这样隐晦的心思。
陆卿婵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睡得太久,不仅嗓子干涩得快要冒烟,连腰背都有些酸软。
这一整天都没怎么清醒过,她差些还以为待会儿嘉宁郡主他们要过来,片刻后才想起那是昨天的事。
陆卿婵轻哼了一声,撑着手肘坐起身,她刚刚抬起眼帘,床帐便被人从外间挑开。
“醒了?”柳乂摸了摸她的额头。
陆卿婵拽着他的袖子,声音微哑:“我想喝水。”
柳乂将床帐挂起,为她倒了满满一杯的花茶,慢慢地喂她喝完。
做这些事时他的动作宛若行云流水,既轻柔又熟稔。
柳乂很喜欢照顾她。
巧的是陆卿婵也是个勤快不起来的,她靠坐在迎枕上,软声指使道:“哥哥把我的话本拿过来,午间那最后一章回还没看完就睡过去了。”
长公主的事发生后,她病了好长一段时日。
柳乂本就将她放在心尖上疼,连日下来更是没有不依她的事。
陆卿婵也的确是紧绷了太多年,这厢又大病一场,方才开始松弛下来,尽心竭力地玩乐。
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快摆满了居室和书阁,陆卿婵看得累了的时候,柳乂甚至会念给她听,哄着她入睡。
陆卿婵却没想到,她现今病愈不久,柳乂便又严苛起来。
柳乂按住了她的手,声音还算轻柔,可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晰:“先用晚膳,好吗?”
“你午间本就没吃什么。”他凝视着她的眸子,“若是晚间再不用些,夜里会犯胃疾的。”
陆卿婵并不是不想吃饭,她就是不太喜欢柳乂这个样子。
被管束是很让人烦闷的事,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就差一章回了,要不是你让我睡午觉,午间就该看完的。”
柳乂神情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