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仍是瓢泼大雨,天空暗得可拍,好像下一秒就要塌下来似的。
陈延年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被雨水冲刷过的泥土味扑面而来。他别过头看向病床上的女孩,女孩很安静,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以前总觉得她有些许聒噪。现在竟有些不适应这份突如其来的宁静。
他想,若是她现在能醒过来,嚣张似的扬着小脸叫他一声“陈延年”该多好。
陈延年走到病床边坐下,他瞥见女孩手腕处微露出的伤痕,不自觉想起自己小时候被祖父责罚鞭打的场景。虽然当时自己一声不吭,但是鞭打后钻心地疼痛,他仍然记忆犹新。想起女孩从小饱受痛苦,又看到她现今的状况,他不禁攥起了拳头。
昨日郭心刚的冲动有一瞬间也感染着他,只是他清醒地认识到,冲动根本无济于事。理性终究战胜了感性。
“延年~”白兰推门走了进来,她的声音很轻,她的手里提着高君曼熬得粥和做得包子。
“你怎么来了?”延年看到白兰有几分意外。
林诗然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自她住院开始,大钊先生就一直守着她,可是学校的事务和编辑部的事务都需要先生的处理,先生也是分身乏术。在先生的坚持下,守了自家外甥女一夜之后,大钊先生就被易群先、柳眉和乔年劝了回去,法文进修馆没有课,他们三人就守了林诗然一天,中间陆续来了蔡先生、仲甫先生、胡适先生以及辜老先生还有邓中夏这些同学们。
傍晚时分,陈延年便让他们回去,由他来守夜,顺便也让守常先生好生休息。
“你终归是男同志,然然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岂不是更方便些?”白兰莞尔一笑,“我同你一起守夜吧。”
“也好。”陈延年点了点头道。
“你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小杂种,就该承受你应该承受的。”
“然然,我真的疼得不行了,所以我才抽的。”
“一个活了十六年的工具还妄想脱离苏家,真是可笑。”
“然然,身为一个活了十六年的工具,应该好好听话。”
过去和现在交织。
她惊恐地环望四周,一片漆黑,耳边盘旋着苏宁城、王秀瑜混杂着林佩姿的声音,感觉像是堕入无边地狱般的压抑和恐惧。
冥冥之中的牵引,她朝黑暗的深处寻去,越模糊不清的视线,越是想让她看清楚黑暗的尽头。
那是一堵砖墙,从石砖缝隙里透进些许光亮。
一个小女孩穿着睡衣,背对她,立在墙前,埋着头,肩膀微微抽动,好像是在哭泣。
“小妹妹?”
小女孩慢慢转过身,身上满是鞭子残存的痕迹,血痕累累。她本想询问,却因小女孩的模样被吓得退了好几步。
这。。。不就是她自己吗?
小女孩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缓缓地向她伸出双手:“你不要我了吗?”
林诗然猛地睁开双眼,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脚,浑身地酸疼感袭来。
她轻轻侧头,瞥见了趴在床边熟睡的少年。
陈延年?他怎么在这里?他不会一直都守在这儿吧?
她看了看他的手边还放着一本关于无政府主义的书籍,撇了撇嘴:真是头倔驴!
外面似乎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天气愈发地寒冷,尤其是夜晚。
这样睡,会着凉的。
她不由撑起身子,想为少年搭件衣服。
“然然,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