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仍旧逃不开谢狁,可?无论如何,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请来的大夫为李化吉号了脉。
她原本?就是可以上山砍柴,下水摸鱼的女郎,几日的颠簸流离并未对她的孩子造成什么影响,脉象很沉稳。
但谢狁紧张不已,还是叫大夫给李化吉开了安胎药。
在整个就医问诊的过程中,李化吉都是静默地坐在那儿,不言不语,不怒不喜。
谢狁却如寻常郎君般,带着初为人父的喜悦,细致地询问?了大夫许多怀孕时的注意事项。
大夫倒是意外,这位英俊的郎君遍体绫罗,呼奴唤婢的,想来不缺银子去?雇稳婆与奶娘,既然有人能照顾好娘子,又哪里需要他关照在意这些。
但见?谢狁问?得关切,大夫也为李化吉有这般温柔细致的郎君高兴,故而说得细了些。
从初孕说到了生产,免不了要提起孩子的发育过程,说他怎样在阿娘的肚子里健全成人。
李化吉在旁冷冷地听着,有些不忍,故而并?不耐烦听。
她起身?,要往外走去?,把新孕的喜悦独自留给谢狁,谢狁却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含笑?且蕴着些反问?:“夫人不一起听吗?孩子是这样一点点在你的肚子里长成人形,这是多奇妙的一件事。”
李化吉敷衍地找借口:“我饿了。”
她一并?说着,想把手抽离挣脱起来,却被谢狁紧紧地反扣着,又拉回圈椅上坐了下来。
等过了半个时辰,谢狁才将大夫送走,那早就送下去?的安胎方子也由碧荷拿去?,熬出?汤药,端送上来。
良药总是苦的,哪怕是保胎的药,李化吉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药汁,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它与堕胎药。
她忽然道:“谢狁,你是不是必须要篡位?”
谢狁闻言一瞬,心慢慢揪紧,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二人才刚大吵一场,却无人想过解决矛盾,那一场架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你攻我退的较量,看谁最终能霸占谁的领地,谁又被谁打得落花流水而已。
从李化吉决意拿箭射杀谢狁开?始,他们就没有想过彼此与未来。
自然,方才那短暂的平和,也不是二人当真可以白?头偕老。而是李化吉取得了短暂的胜利,因此暂且不与谢狁计较罢了。而谢狁,他熟知李化吉的未言之意,默契地维持着一捅就破的和平。
但很可惜,连一个时辰都没有到,才刚取得胜利的李化吉又重振旗鼓,向他乘胜追击。
可是这样的事,要谢狁怎么让?
这样的事,是有关成王败寇,山河一统,江山永固的事,怎么可能被区区小情小爱给左右?
谢狁不答,只道:“先喝药。”
李化吉把药推远:“你先回答我。”
谢狁的目光就落在那口药碗上,好像刚才被推开?的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物?,而是他。
谢狁道:“你知道建邺那座小小的皇城,为什么叫大明宫?如果你去?过长安,见?过真正的大明宫,站在那恢弘的宫殿下,你便知道建邺的皇城有多狭窄,又是多么配不上这个名字。可是当时汉室南渡,彼时谢家?那位见?过长安繁华的家?主还是给这座小小的宫殿取了这个名字,不过是因为希望大家?还能记得长安,不要忘记长安。”
“可是汉室偏安一隅太久了,他们只要记起当时是怎么被胡人像驱赶羊群一样,驱赶到了南方,就吓得立刻日夜醉生梦死,只顾一晌贪欢。不敢记得耻辱,更不敢清洗耻辱,所以连长江都不敢跨过,又何?谈思念长安?这样腐朽的朝廷,我为什么要效忠?”
谢狁掀起眼皮,挺立的眉骨下,目光锋利如刀,折出?塞北残雪的寒芒。
“你当我自负也罢,既然天生我谢狁,就该由我去?还都长安,一统山河。而我为此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谋权篡位,将所有的权力收拢归一,如此,才能上下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