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叔叔。差事要紧,我这就回去了。”
“去吧去吧。”
周松提着大桶从正门回去,特地把桶放下,好叫他们看清楚里头的东西。老的这个想上手翻,周松抓一把钱塞给他,又从桶里找出两块点心孝敬他们,这才顺利进门。
桶子上边一层是吃的,周青云闻着味,站起,大步迎上来,欢喜道:“烧鸡,桂花糕,还有什么?等等,羊肉……是古楼子!”
周松故意将最便宜的那样放上来,周青云一打开荷叶包,失望地丢下,嘴里嫌道:“这是辣菜饼,一股子呛味,我吃不惯。”
这是穷人的吃食,如今他把自己当成了老爷,自然吃不惯。从前草根子都吃得下,这才发达几日,辣菜饼都上不得桌了。
“这是小的为自己买的,爷吃羊肉饼子。”
周青云早已将古楼子拿到手,大方地掰下一角留给他,捧着剩下那大块,大口大口往嘴里填,刚啃完这个,又去掰烧鸡的腿。
他嘴里塞满了肉,含含糊糊得意:“以我的人才品貌,姜家怎么舍得丢下?你放心,好好办差,从此吃香喝辣,还能穿绸的。”
周松适时地捧上两句,又将小包袱展开。
周青云丢开烧鸡,将银子摸了又摸,掐了又掐。手上的油沾到了上边,他心疼银子,舍得脱下旧布衫拿来擦。
再爱不释手也不能露太久,他藏好了银子,再来看衣衫。这回不用还在吃饭的周松,自个跑去打水,将手洗了又洗,甩了几遍,再在纸上正反都印上一会,等手干干爽爽了才敢去拿。
一大包袱都是体面的好料子,但人不够体面了。他高声疾呼:“快去烧水,我洗个澡。”
周松刚迈出门槛,又听他喊:“打好了水,你就去外边买小厮,顺便打听下婉华楼在那。你放心,姜家这么有钱,我不会做对不起姜小姐的事。案子,是为了案子。我告诉你,我已经想到了万无一失的好法子。明儿我就要开堂审理此案,你到外头兑点铜子,散给那些小叫花,叫他们到处传一传,来看的人越多,事成之后,我就算一战成名,扬名立万了,哈哈!”
不知这又是哪出戏上身,但这模样,并不招人厌。随他闹去吧,横竖翻案成不了,丢的是周家人的脸。
周松想到这,心生一计,倒回头出主意:“要不这样,我先去买小厮,打听地方。传消息的事,让小厮去办,我陪大人出去逛逛。大人生得这样的容貌,又有这样的气派,下边的人,就是不为案子,也该为了大人的威仪赶来。”
周青云两眼放光,拊掌道:“言之有理,就这么办。”
他摸摸光溜溜的下巴,不无遗憾地叹:“天生文弱,到底少了些气势。”
沾上胡子能更像,但那未免太刻意。周松便夸:“正是少年英才,更惹人怜。”
“哈哈哈哈,说得好!”
周松打好水,支了一锭银子,先报了账,告知能剩多少,这才出门去办事。周青云将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洗了一遍,换上缎衣绸裤,原本细细的腰身都无端粗上了几分。
周松暗自感叹:这人若不是生在那样的烂泥堆里,说不得真能成个人物。才学不论,光是这身段容貌,就够惹人眼的,怪不得周三爷当年能得那位青睐。
婉华楼在东大街,铜狮县太穷,人口逐年减少,有钱人更是少得可怜,这销金窟自然做不起来。窄窄的门楼,柱子上的漆有剥落,真要说起来,连别处的胭脂铺都比不得。
周青云是“见过世面”的,盯着牌匾看了许久,摇着头进门。
老鸨子堆一脸的笑来迎客,尖着嗓子叫花名,要唤人来伺候。
周青云抢着阻拦:“不必,本官来这,是为公事,人多了不好办。”
老鸨脸一垮,忿忿不平道:“才刚出了那样的事,已是艰难,大人还来调戏,未免太不厚道。大人,我的好大人,坐下吃杯茶吧,律法里边可没说不让吃茶。”
官员上花船,只说是为了赏湖,就能脱罪。上青楼,就说是品茶鉴文,只要没在床上逮到光屁股,就能喊冤。
周青云任她抱怨,他环顾一周,转身就跑,嘴里大喊:“师爷,快,公务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