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一会就去,顺便蹭个饭。”
周松都震惊了。
周青云笑眯眯地问梅娘:“住得舒服吗?”
梅娘垂着头,不说话。
“你不恨她吗?好不容易挣出条命来,又要被人拿捏。”
梅娘将头转了个方向。周青云走远了,在椅子上坐下,拉开抽屉,找出来一册旧案,很快翻到某页,将它伸到梅娘面前一晃,再对冯丁说:“帮她松绑。”
他转头,又对周松说:“给口水喝。”
梅娘脸色不变,仍旧冷眉冷目。
“宏拓七年,你报案丢的孩子,如今可找着了?”
梅娘总算有了动静,她木木地转头,看向他。
“八九岁的孩子,当街被人掳走,不寻常。孩子是否有缺?”
梅娘眨眼,掉了两滴泪。
“六年了,要是养在身边,该替他筹算将来了。这些年,你日思夜想,就盼着能团聚,那些人可恨,就是不让你见。所以你比寻常妇人憔悴,只因忧心太过,日夜煎熬。”
周青云长叹,垂头说:“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梅娘恨道:“帮?走了豺狼又来虎豹,谁把我们当人看了?不过是两块没肉的骨头,咬一口吐了,还要踩上两脚。”
“我也懒得扯仁义道德,你帮我,我就帮你,这样的交易,成不成?”
梅娘抹了一把脸,发黄的妆粉混着泪水糊成一团,诡异又丑陋。冯丁扭开脸,周青云神色不变,只眯起了眼。
“你先说孩子什么样,一会我要去周家,托她们替你打听着。等人找着了,你再答我的问,行不行?”
梅娘立马仰头,盯着他看了许久,而后垂眸答:“他爹是个没良心的畜生,哄我过后就来迎娶,结果拿走钱财便一去不返。我不能接客,又没钱讨好,方画刻薄,将我锁在柴房不许走,一日只得一碗稀粥,逢天热,特地放馊了再给。他落地只有小猫大,哭不出声,我没奶水,全靠江瘸子偷偷接济一点米汤。出了月子就要做活,我顾不上他,被老鼠咬了,耳朵上缺一块。”
她脸上湿漉漉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耳朵这,实在是绷不住,伏在地上痛哭,哀嚎:“高热不退,从此痴痴傻傻,话也不会说。是我对不住他,我欠他一辈子。”
周青云亲自扶起,说:“我尽力而为。”
梅娘再次跪下,认真给他磕了三个头。
周青云长叹,无奈地问她:“方老娘的子孙,是不是你动的手?”
梅娘摇头,咬牙切齿说:“我恨不能吃她的肉,但将心比心,我再可恶,也绝不可能对无辜的孩子下手。我杀过人,也害过人,大人帮我找着了宝儿,我定然全数供认。”
一个这样的孩子,仍旧是娘亲心头的宝。
冯丁眼圈红红的,祈求地看向周大人。周松都不免动容,咳了又咳。
周青云点头,说:“你告诉我你知道的,先说孩子的事,别的……等你愿意了再提。”
“我娘家亲戚犯了事,我们受牵连,十岁入籍,服奴役二十年。我早盘算好了,偷偷攒了一些家当,期满就带着宝儿找一处幽静的去处,好好过下半辈子。我租了马车,一出城,马夫东拉西扯,磨磨蹭蹭,我同他理论,他趁我不备抢我包袱。我与他厮打,回头就不见了孩子。原本那处就我们三人,我才敢松开孩子的手。孩子没了,包袱被抢了,于我,就是天要塌了。我只能走回头路,到衙门来求助,只一个捕快肯帮忙,没找着孩子,找到了车夫。车夫死活不认,车行也翻口,说我没去过他们那。我到处找,到处求,没一点用。老虔婆找过来,给我看一张拓画,那是我家宝儿的耳朵,我每日要替他摸一摸,绝不会认错。”
“她要挟你做一些事,所以你不得不回婉华楼。”
“是,我偷偷查过,她跟房家有些往来,一个月要去两回。”
“固定的日子?”
梅娘惊讶,抬头看他,接着说:“是,初八和二十四。房繁每月来婉华楼四五次,不要人服侍,只是领着不同的人过来,同老虔婆说一会话,不许人靠近。我只听到过几句。”
她不再继续,这是要留着秘密换儿子。
周松暗自着急。周青云嘱咐冯丁:“叫个人过来,将她送去牢里待着,庚午间,不许任何人去见。”
“是!”
殷家两口子眼巴巴地等着他审问,谁知他眼风都不给,又走了。
“呜呜呜呜……”
冯丁随手拿起烙铁,对着殷大安胸口连敲。没烧火,烙铁是凉的,但敲得人心惊肉跳,殷大安老实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