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并非没有屠城之举,此?事传回朝中,圣人也只将李景培一家老小召进宫抚恤一番,赐了些声名财物,便?作罢,一如对待郡主?那?般,可殿下却并未就此?收手,梁远开始并不抱什么希望,直到线人拼死让人带回来一幅画。
此?时这幅画就摆在魏京极的右手边,作画的人显然手生,纸上滴了不少墨点,和?血斑混在一起。
画上画的是一条折断了的长。枪。
梁远不解其意,魏京极看了一眼,便?冷笑?道:“当真是活腻了。”
旋即,魏京极命人即刻往青、梁、黔,南州等地?暗中寻访,趁他被禁足,幕后之人松懈之际,找到了最后一批清扫战场的人,好在有惊无险,证人已到了东宫。
梁远后知后觉明白这画的意思,粗制滥造的武器,怎可用来守城!只怕焚城也只是个幌子!
各地?调拨下来的上百万银两,做出这等次品,定是有人在暗中高价买进,贪吃回扣,竟将手脚做到太子身边了,若非殿下留了后手,只怕也凶多?吉少。
“殿下,兖城将士手里的兵器虽大都被东瓯部收缴,可折损的刀枪不在少数,仍需经过不少人之手,这其中却无一人上报,可见那?人手眼通天。”
他这话隐含担忧,殿下再受百姓拥戴,却也只是太子,狗急了还跳墙,何况最后这案能牵扯出什么位高权重的人物,现在尚且不知。
“不急,”魏京极颇有耐心,将卷宗捆上,漫声道:“你再去?查查有哪些人得了盐引。”
大周历来贩盐的活计都在官府,后来因军中开销巨大,左相高居之提议,让居住在边境的商人往军中送粮,以此?换取盐引,每一石粮食能得多?少盐,都有严格规定,此?举可以节省大量运输时间和?人力。
梁远应下,要走出门口时,忽然他停下脚步,转身道:“殿下,还有一事。”
“嗯。”
“段大人前日又来了府上送帖,同微臣说,不久后他的兄长将会行冠礼,若殿下有闲暇,不若就在宴上一见。”
魏京极知道,段凛前段时间送帖是为了他和?苏窈的婚事,毕竟京城里随意拽个人出来,都知苏窈是他的义?妹,面上的功夫是要做足。
但在郦水山庄,他亲手搅黄了他们的婚事,大约段凛觉得如今没什么可聊,才将时间改到冠礼上。
梁远作为魏京极身边随侍,自然知道他素来不爱去?臣子家中做客,也仅有长公?主?和?郡主?相关的人物,能得他几分特例。段凛定也清楚,此?举大意是传递原先的事情有了变数,不敢再叨扰太子清静的意思,若太子不去?,原先那?帖也就作罢。
魏京极却问?:“永嘉去?么?”
梁远悠长的嘶了一声,“郡主?,大概是要去?的。”
“嗯。”他淡道:“安排吧。”
……
苏窈连夜赶到骠骑大将军府,将长公?主?说的话告诉慕茹安,慕茹安听后,眉间忧思散了些,和?她说了两句,便?累极睡着了。
江莲亥时还等在苏窈府中,见她风尘仆仆来了花厅,忙起身朝她走去?,“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窈摇头:“无事,只是和?茹安多?聊了一会儿?,姨母这么晚了还来寻我?,可有什么要紧事?”
“没什么要紧的,你今日从山庄回来,我?便?想给?你接风洗尘,顺带和?你说件事,可此?刻已经很晚了,姨母便?长话短说。”
“好。”
江莲手上拿着请柬,和?蔼道:“原本我?和?郎君都觉得,大郎那?副模样注定是不能见人了,我?们自己不嫌弃,却怕旁人生厌,以至于他前两年的冠礼都不曾为他行过。”
她看着苏窈:“可那?日你见了阿骄,却不惊不惧,还将他当作正常人对待,我?每每想起,就觉得我?对不住他,旁人怎么看是旁人的事,我?们怎可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而?亏待了阿骄?”
说到这,江莲眼里似含泪水,“因此?,我?们决定将欠了他的都尽数补上,就先从冠礼开始。”
苏窈清楚,大表哥是姨母心中的心结,如今阴差阳错解开,她没有不去?的道理。
“姨母放心,我?会去?的。”
江莲怕就怕无人来,这是段骄十岁之后第一回为他办宴,因而?各处都送了帖,不分官职大小,只盼能热闹些,苏窈如此?说,她心更安了,顿了会,犹豫道:“阿窈,你在京中认识的人多?,可能邀些你的友人来?我?怕……”
怕门可罗雀,众人避而?远之,倒叫人背后嘲笑?阿骄。
苏窈会意,斟酌一番后道:“可以,姨母,您要不令人往骠骑大将军府送帖去?,我?去?同慕夫人说说,邀茹安也去??”
她被关在将军府里,定是闷坏了。
江莲无有不应,顾及时辰太晚了,只坐了一会子便?离开。
翌日清晨,慕茹安就收到了一封请柬。
她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将它紧紧攥在手中,窗外有一种花苞很小的白花,像野草一样不起眼,朱红的窗棂上,几朵花苞沾着露水,黏在了上头。
她看了一眼便?抬头,仿若不经意地?将这些花苞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