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来看她了?自父王病去,母亲闭门不出,她已数日见不到她了。
今日到她生死存亡之际,母亲终于肯现身了吗?
朝露感到被一双柔弱的臂膀抱住,她回眸一望。
眼前的女子一袭藏青织金的襦裙曳地,乌发梳成厚厚的盘髻,饰以少许珠翠。纤弱的身姿迎风就会摧折一般,在她身侧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前世,朝露一直觉得母亲是一个极为懦弱的女子。
乌兹改朝换代,作为大梁的和亲公主,皇帝为了争夺乌兹,令母亲“再从胡俗”,二嫁新王。兄终弟及,乱了伦常,由是,母亲避入自己宫中,除了接见大梁使臣,平日里就是在府内的佛堂吃斋抄经,不问世事。
母亲又成了另一个男人的笼中雀,数年来惶惶不可终日,还多次被他利用,甚至连亲生女儿都拿出来牺牲。
朝露曾为之不甘,为之愤恨,为之痛惜,却也无可奈何,立誓决不能做母亲这般懦弱的女子,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握。
可最后,谁又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咣当”一声。
朝露听到拔刀出鞘的尖利之声,寒冰般的白刃已架在她颈间,一道怒声赫然而起:
“你胆子越发大了!胆敢帮他通风报信,之前是我宠你太甚,竟让你不知天高地厚……”
“在我军中,与敌人私通军情,乃是死罪一条!”
“王上不可!”一双素手抱住了他执刀的手。
争夺中,刀尖不断回晃在朝露的肩头,她一动不动。
是母亲在旁护着她,跪着爬向暴怒的男人,凄声道:
“朝露只是受人胁迫,如今信件已被王上截下,信中也无甚内容,只是虚惊一场罢了。她是冤枉的啊!请王上手下留情,饶我儿一命罢!”
朝露此时脑中百转千回,搜尽念头想要脱身,蓦地茫然抬头。
无甚内容?怎会无甚内容?
“你说,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颈间的凉意未散,头顶再次响起叔父的质问。
他将一张紧捏在手中的黄麻纸揉作一团,恶狠狠砸在朝露身上。
朝露眸光低垂,望着纸张缓缓落至地面。她认得这张洛襄亲笔所书的黄麻纸。
她屈身匍匐在地,往前拾起了纸团,缓缓摊开来。
目光所及,令她眉心一跳,指尖颤动不已。
黄麻纸上,空白一片,无字无据。
殿外,电闪雷鸣。她脑中亦“轰”地一大响,嗡声鸣鸣。
她分明看到洛襄提笔书写,此时缘何变作了白纸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