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郎中接过药闻了闻,一直惊叹是好东西,十七不耐烦,敛了敛眉正准备威胁,就看他将药瓶放到一边,旋即开口。
“你们两人来帮我把他这箭拔了。”
此时还不到辰时,街上都没几个人,他那些学徒也都还在楼上歇着。
景元抬脚坐到方见溪床边,用手按着方见溪的身子,十七从外面端回来一盆热水,和一块干的麻布,而后端着托盘立在一边,上面摆着干净的麻布和烈酒,还有剪刀、铜镊、鬃药刷等工具。
郎中的手将要碰到剩下羽箭的时候,温景元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问他:“有麻沸散么?”
看到郎中点点头,她放下心,让他继续。
在场几双眼睛都紧紧盯着那把羽箭,景元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人掐着似的,呼吸不畅。
郎中定了定心,手稳稳地抓紧羽箭,猛地一拔——
鲜血带出一股血……淋到了她按着他身子的手臂上。
她这一日以来,委实见过太多鲜血,本以为心脏早已麻木,此刻看着那羽箭鲜血淋漓地从他身子里出来,却觉得灵魂都随之颤抖。
这一瞬间,她有了实感,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方见溪为她挡箭,是那拿他自己的死,来换她活。
所以那一刻的方见溪在想什么,是在想他死她生么?
万般悲切涌上心头,最终都化为一句。
景元听到自己的声音,她在问:“能活么?”
方见溪,还能活么?
她不要他死,他先天不足,命运多舛,半生颠沛流离走到现在,他决不能死。
他怎么能死?
郎中用袖子抿了抿头上的冷汗,拔箭这事实在惊险,他方才也十分紧张。
闻言他只点点头,松了口气道:“箭伤看着凶险,实则偏离要害,好好保养定当无碍。”只是日后免不了身子更弱。
这话他没说,只是原也不必的,温家是多富贵的人家,有钱能使鬼推磨,好好用补品喂养着也能回来个七八分。
闻言十七和景元两人皆都放下心来,十七听到街上商户们摆摊的声音,察觉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楼上也传出错落的脚步声。
她就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郎中。
“今日歇业,这里唯有我们三人即可。”
郎中正在和温景元一起脱方见溪的衣服,闻言愣了愣,他听说过包下客栈酒楼的,却头一次见包下医馆的。
但也就犹豫一瞬,便接下银票塞进怀里,转头继续为床上的公子治伤。
景元从未见过方见溪上半身赤|裸的样子,如今他脱下衣服她才发现,他是真的清瘦,也是真的白。
因为重伤,此刻皮肤皆没有血色,入目一片苍白,显得伤处更加刺眼。
那样腥红的颜色,那样丑的伤口,和他整个人都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