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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用过饭才从镜湖水谢出来,她想到芳风刚从家里回来,便想着多问两句。
景元将院子里折来的石榴花插进青釉六角花瓠里,拿起剪子修剪,有一支斜了出去,显得突兀又多余。
“我娘给我说了门亲事。”芳风声音低低的。
景元一阵狐疑,她回头看着芳风,似是询问。
不怪她如此,芳风娘自来是个只要钱的,才不会管她嫁不嫁,这些年也从没催过她成婚的事,萱风的母亲倒是提过几次,皆被萱风自己挡了。
景元看到芳风直直朝她跪下,眼眶竟突然变得红红的,此时屋子里只有她们二人,芳风便也没有顾及,将事情皆都给景元说了出来。
“……我们村长病重,知道奴婢跟着您,又听说奴婢八字好,能旺他,便要讨奴婢去做小妾,已经给我娘付了二十两银子的彩礼了。”
“可他都五十多岁了,儿子都四十了,能做奴婢的爹了,芳风不像嫁他,求您救救我啊……”
她跪在地上,紧紧拽着景元的裙裾,哭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景元手中还举着剪子,她低头看着芳风,面上神色十分复杂又相当愕然。
她转身将剪刀放回高几上,弯腰扶起芳风的身子,又拿绣帕擦擦她眼角的泪,扶着她坐到罗汉床上,让她慢慢同自己说,她这遭回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我刚到家没两天,那王贵就上门了,说是给我提亲,我娘本想着这回我回去带的钱财多,以后说不定也能如这次一样,给她拿许多钱,一时便也不曾同意。”
“只是后来那王贵又上门,什么也没说,只塞给我娘二十两银钱,她便同意了,还将我锁在了屋子里不许出门……我是趁我弟妹给我送饭的时候打晕她才逃回来的……”
景元看着芳风哭的满脸都是泪水的脸,她今年也二十一岁了,是打小就跟着自己的人,那时候她卖进温家的时候才五岁,穿的破破烂烂跟许多新买来的丫头站在庭院里。
那时候她八岁,母亲说她也该有自己的丫头了,她看她长得比旁的丫头好看,就让她来伺候自己了,母亲则又帮她选了乖巧心细的萱风。
芳风人生到现在拢共二十一年,十五年跟着她度过,李家怎么有脸卖她?
便是要嫁,也合该由她帮着选了人,风风光光嫁出去做正房大娘子,而不是抬给什么老头子做小妾姨娘。
她紧了紧芳风的手,替她将额边的碎发别上去:“我知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保你好好的。”
顿了顿,又道:“你便是想嫁人,也不该这般,该找个更好的。”芳风值得更好的,她以后也会给身边这些丫鬟盘算。
芳风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是没想过嫁人。
只是她这些年在谢家,看着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本也算是佳偶天成,如今却过得不成样子。
世子爷跟夫人也是青梅竹马,可身边还是有几个伺候床笫的通房丫头……这些都还是算好的。
她这样想着,便愈发觉得嫁人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跟着景元,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何况她也不放心把景元一个人留在江阴候府,萱风文弱,少夫人身边还需要她看顾着好。
景元安慰了芳风一番,便让她回去歇着了,打算今夜让缨风轮值。
……
景元收到了纪清宁的回信,由门房值守的小厮递到绿绮阁,景元算着时间,纪清宁应该是刚收到信就立刻给她回了。
她挂心纪清宁的境况,是以拿到信便拆开看了。
信里说,她那日回到林府之后便听了景元的话,将这件事同婆婆一五一十地讲了,后来林良之知道了便又要同她大吵一通,她也没理他,任由他这般闹。
第二日公公婆婆就做主将外头那个女子接了进来,放在婆婆房里待产,本打算生了孩子就给些银子将人打发走,总归这些人都是图钱的,却没想到林良之不愿了,又因此要同她闹。
“我本也是书香门第百年氏族蕴养出的贵女,自小便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他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同我闹,状作疯癫,我却是做不到,只能生生忍了……”
景元看着纪清宁这样的话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她定是无奈的,又同情她日日这般过日子辛苦,却没人帮得了她。
纪大人肯定是不会让女儿和离的,便是过不下去了,他也会让纪清宁忍着。
景元算着,那孩子如今应该也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