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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柳氏拒收金棺（第1页）

星期三早上，海福领着豆豆去乡下。他俩离开家才两天，银生就觉得非常不习惯，早晨起床见不到孙子，等到晚上看报纸，身边少了读报的孙子。他显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林瑛对他说：“孙子离开才两天，你就想成这样子，干吗不一起去乡下呢？”他回答说：“要不是工作忙，我真想陪他一起去。”

等到星期日这天，因为海福和豆豆下午要回家，海荣和玉姗来家里吃晚饭。到了傍晚时分，仍不见海福和豆豆进门，银生变得焦躁起来，一会也坐不住，不时站到窗子前，伸头朝窗外张望。林瑛对海荣说：“看看你爸，三天不见孙子，像是丢了魂似的。”海荣笑着说：“这当然了，豆豆是爸爸的心头肉。”

海福和豆豆终于到了家，叔侄俩刚进门，银生上前一把搂住孙子，问他在乡下玩得开心不开心？豆豆笑着连连点头，林瑛说道：“几天不见，他皮肤黑了不少。”银生笑眯眯地说：“大热天在乡下玩，哪有不晒黑的？”

海霞亲热地问侄儿说：“这几天在乡下玩，有什么收获没有？”豆豆得意地说：“我终于见到了家里的燕子。”接着又说道：“我还学会了游泳。”海霞说：“几天功天就学会了游泳？我不信。”豆豆连忙说：“不信你问叔叔，是他教我的。”

海福放下包后，海荣问他说：“好婆的身体好吗？”海福回答说：“她身体不错，盼着你和嫂嫂去乡下呢。”海霞端来洗脸水，让海福和豆豆洗脸擦汗，林瑛把饭菜端到桌上，对大家说：“坐下来吃饭吧，大家边吃边聊。”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银生让豆豆坐在自己身边，与孙子分开了几天，见他脸颊晒得发红，心里越发疼爱，问豆豆说：“这几天在乡下是怎么玩的？”豆豆回答说：“我们在村里住了二夜，去镇上住了二夜。今天吃了午饭，在镇上又玩了一会，下午乘长途汽车回来。”银生又问海福说：“你好婆有什么吩咐？”海福回答说：“好婆关照明年春节，全家去乡下过年，要嫂嫂抱着孩子一起去。”银生又问：“还有别的呢？”海福摇头说：“其它没有了。”

银生瞧一眼海福说：“我不相信，怎么会没有呢？”然后问豆豆说：“你听见老太太关照叔叔什么了？”豆豆笑着回答说：“老太太问叔叔，为什么还不找女朋友？今天出门时，老太太关照叔叔，下次去乡下，一定要带上女朋友，否则的话不许他去乡下。”

豆豆刚说完，海霞笑着对海福说：“这是最后通牒，我看你怎么办？”海福瞪她一眼说：“你别兴灾乐祸，看我收拾你。”海霞朝他吐了一下舌头，林瑛忙说：“你可以不听娘的话，乡下老祖宗的话，我看你敢不听？”银生这时说：“我谅他不敢不听，接下来让他自己去争取吧。”

银生接着又问：“乡下的情况最近怎样？”海福回答说：“乡下现在比我们上海还好。村里搞了土地承包制后，许多不种田的人都寻门路做生意。县里和乡里兴办了不少工厂，想上班的还可以去厂里工作。”随后兴奋地说：“告诉你一件事，许家好婆的大儿子许贵书，前两个月从台湾回来探亲，在家里住了个把月才回去。”

银生欣喜地说：“许贵书回来过了？这真是一桩喜事！”海福说道：“听说他回家后的第二天，就到镇上去看望好婆，他见到好婆后，立刻跪下来向好婆磕头。”银生点头说：“许家兄弟都是重情义的，这个我想得到。”海霞问：“人家为什么要给我们好婆磕头呢？”银生动情地说：“我们黄家和许家不是一般的交情。”然后对海福说：“把以前在乡下看到的，说给你妹妹听听。”

海福听见父亲发话，于是滔滔不绝。把前些年许家的遭遇，还有许家好婆投河溺亡后，酷暑天在家里停丧，尸体很快就要发臭，老人本来有一口寿材，前两年已经被焚毁。许贵田因为没法替娘下葬，在悲愤交加中走投无路，后来是祖父和祖母出手，把自家的一口寿材抬到许家，许家好婆才得以入棺下葬的事，都告诉了妹妹。

海霞听了海福的叙述，心里顿时激动，说道：“你说的这些事情很感人，为什么不把它写出来？一定能够感动更多人。”海福说：“事情还没讲完呢。”接着又说道：“许贵书去见好婆时，送给好婆一大笔钱，可是好婆没有收下。”银生当即点头说：“我娘当然不会收下的。”林瑛在旁问：“那笔钱有多少？”海福回答说：“我听海军说大概是五千元。”

海福激动地继续说：“那天许贵书一定要好婆收下钱，可是好婆坚决不收。许贵书说：‘婶婶啊，你的大恩大德，许家子孙一定要报答。我娘死后没有棺材入土，你和纪元伯伯把自家的寿材送给我娘，这口寿材的份量比金子打造的还重，这笔钱只是一点点小意思，你一定要收下。’好婆当时笑着说：‘好倪子啊，倷说得重哉，倷阿是真要还我一口金棺材？’然后把钱原封不动还给了许贵书。”

海福讲起自己的祖母时，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玉姗对海荣说：“像你祖母这样的好人，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海荣回答说：“我好婆虽然不识字，但是她的为人，我们都不及她老人家。海福笑着说：“事情还没讲完呢，想不想再听下去？”海霞催促道：“你还真成小说家了，像写书一样跌宕起伏，快快讲吧。”

海福于是又讲：“许贵书因为好婆不肯收下他的钱，又因为好婆的一句玩笑话，他真的去了苏州城里，在金店里订制了一口金棺。”银生顿时大吃一惊，问道：“有这么回事？”林瑛也问：“那口金棺有多大？”海福回答说：“我听海军讲，有几只烟盒大小，上面雕刻的龙凤图案非常漂亮，外面用一只玻璃罩子罩着。”接着又说：“许贵书和许贵田兄弟俩，这次不容我们好婆再推辞，俩人放下东西后就走。”

银生连忙问：“那只金棺的份量可不轻，你说好婆收下了那只金棺？”海福摇头说：“没有呢。好叔和婶婶回家后，好婆把这事告诉了他们，要好叔把东西送回许家去。好叔也说这东西在家里放不得，于是开了汽车，连夜把东西送回到许家。”

海福终于讲完了，林瑛对银生说：“你娘也真是的，人家诚心诚意，要是换了我，也许就收下了。”银生回答说：“我娘向来是不贪财的人，她决不会收下的，因为她有自己的做人准则。”

海福赞同父亲说的话，这时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经历过的一件事。那年伯母去镇上找婶婶，去刺绣合作社接刺绣活，并且听从祖母的吩咐，给生产队里的另几个绣娘，也接了刺绣活。后来那几个绣娘，每人从自己的工钱中拿出一元钱，一共是九元钱，要补贴给伯母，可是祖母坚决不让收。堂兄海祥当时想不通，祖父和祖母为此给他一顿教训。海福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还记住了祖母说的一句经典话语：“面皮一张纸，戳破一个洞。”此时他忍不住说起了这件事，还说了祖母的这句经典话语。

银生听了颔首说道：“面皮一张纸，戳破一个洞。这话出自一个不识字的，农村老人的嘴里。这话很有做人的道理，一个人的脸皮，虽然像窗户纸一样薄，但是这层薄纸，就像一道防线，一旦被突破了，人就失去尊严，说不定还会自甘堕落。”然后又说：“以前我也听娘说过这句话，今天海福说给大家听了，大家都要好好想一想。”海荣和海霞听了连连点头，银生接着又说：“许贵田没给我写信，要是我知道许贵书回来，可能会去乡下会会他，我和许贵书将近四十年不见面了。”

海福接着对父亲说：“我听说许贵书很有财力，他回到家后，县里和乡里的领导去拜访他，县侨联也去拜访他，都想请他在家乡投资，可是他一概不见。”银生听了说：“许贵书是个读书人，后来又成了军人，他的脾气向来很倔。”海霞笑着说：“要是换了我们好婆去动员，他立刻就会答应。”海福骄傲地说：“那是当然的。”

吃完晚饭后，海荣和玉姗要回家，林瑛叫住了他俩。海福从乡下带回来二包虾干，一网袋香瓜，还有一篓巧果，林瑛把东西分了一半，要海荣和玉姗带回家。玉姗说：“留着给豆豆吃吧。”豆豆在旁说：“我在乡下天天吃，已经吃够了。”海荣说：“那我们带些回去吧。”夫妻俩于是拿了东西告辞。

海荣和玉姗走后，海福进里屋去收拾东西，走出来说：“今晚我睡到秦老师家去，明天下班后回来。”林瑛说：“你还没洗澡呢。”他回答说：“那儿也能洗，替换衣服我带着。”银生问道：“是不是要去那儿写稿？”他点头说：“很久没去开信箱了，还要去看看有没有信。”银生点头说：“那就去吧，不过要早点睡觉。”

海福临出门时对豆豆说：“这几天你玩够了，明天在家里好好看书，有不懂的地方，向姑姑请教。”豆豆点头答应，海福于是背了包出门去。

海福第二天下班回家，刚吃完晚饭，刘志光上门来。林瑛问他说：“嫣然怎么没有一起来？”刘志光回答说：“我晚饭后从家里出来。”他抚着豆豆的头，亲热地问：“是不是昨天回来的？”豆豆点头说是，刘志光又问他说：“乡下好玩不好玩？”豆豆高兴地说：“乡下可好玩了，以后每年放了暑假，我都要去乡下。”海福对他说：“那是有条件的，学习成绩好才去，成绩不好的话，我不带你去。”豆豆连忙说：“那我成绩一定好。”银生在旁乐得直笑，他对刘志光说：“城里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让他去乡下长长见识，那也是好的。”

说笑了一会后，刘志光对海福说：“有件事要对你说，我们厂化验室有个姑娘和你同龄，是从农场顶替进厂的，她父亲原先是我们厂里的领导。那姑娘模样还可以，人也很文静。我让嫣然对她说了你的情况，她同意和你见面。已经同她约好了，星期六在虹口公园门口见面。到时候嫣然陪姑娘来，我陪你一起去。”

海福听了说：“你怎么说介绍就介绍了？”银生连忙说：“这不是很好吗？”刘志光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的要求高，我们一个个看，总能百里挑一。”林瑛说道：“志光啊，让你费心了。”刘志光笑道：“我和海福也是兄弟，这事应该关心的。”

刘志光在屋里聊了一会，然后告辞出门，海霞笑着对海福说：“你星期六又要去考试了。”豆豆不解地问：“怎么是考试呢？”海霞忙说：“小孩子别多问，这事你不懂。”海福搔着头皮说：“我在学校里最不怕的是考试，可现在最怕的是这种考试。”银生严肃地说：“这是人生大事，你早晚得通过这场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