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道玑不怒反笑,扬起明媚的笑来:“楚祯,凋敝的大周不值得你拼命,栾国可以给你更好的!你身上的落红,我可以求父王把世间唯一的解药赐给你!我保你不死!”
“不必了,”楚祯道:“我身上落红已解,阿道玑将军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死活罢!”
话音一落,万箭齐发!
由栾国改制,可将人扎出碗大窟窿的利剑,被楚家军的一支小队冒死尽数捡回,再有幸存的苗疆民众,手巧的农妇和力大的壮汉改造成了适应大周弓弩的、射速更快更远的箭!
栾国士兵慌不择路,他们只知进攻,却狂妄自大从不立盾牌防守。
“栾”字旗倒,阿道玑见情势不妙,高喊:“撤!”
与此同时,楚家军的前锋从两侧突袭,一个鹰形阵法而出,将栾国前排士兵打乱。
栾国士兵尽数退散,阿道玑骑马撤退前,不忘回身远远望了一眼不动如山立于马上的楚祯,只是深深望了一眼,一言未发,驾马撤退。
楚家军高呼胜利,城中的百姓也欢呼着又抵御了一次栾国铁骑。
只有楚祯身侧的顾都尉,脸色沉的能滴出水。他命士兵回城整顿,安抚领头的百姓,一番交待下去,战场上只剩下他和楚祯二人。
顾都尉回身看了看虚掩的蛮离荒城门,轻声对马上的楚祯道:“少将军,可以了。”
最后一字未说完,楚祯好似失了魂魄一般,猝然坠下马。
顾都尉早有准备,接住楚祯,半扶着楚祯瘫软的身体。同时爆发的,是楚祯声嘶力竭的咳嗽,一声强过一声,血渍从他的嘴角洇出。
顾都尉心痛未忍住,叫了一声少将军。
楚祯手背青筋暴起,云缨枪应声而落,他去抓,有心却无力,只能任由它坠落。
“咳咳……”楚祯瞬间便接受了云缨枪掉落的事实,抹掉嘴角血渍,“我们被困蛮离荒多久了?”
顾都尉回道:“今日过去,便是十六日了。”
“已经十六日了……”
“回少将军,是的。若明日……阿道玑携大军来犯,我们再无可抵挡利器。”
楚祯问:“粮草还余多少?”
顾都尉摇摇头,回:“我们早已,弹尽粮绝。”
片刻的沉默,楚祯突道:“杀马。”
“什么?”
“将马匹半数杀了,煮熟后分给百姓,对百姓缄默肉的来处。”
“我们若将马匹杀了,就真的是……”
顾都尉未说完的话,楚祯如何不懂?
楚祯轻轻笑了,虚弱道:“十六日,我们往长安递了多少封加急军报,如石沉大海。若长安来援军,我们尚有一线生机,可现如今看来,朝廷是想舍了西南。我们如今能做的,只有与此城,共存亡。”
言罢,一口血喷出,心脏传来被刺穿的痛,痛的楚祯站立不住,双膝重重磕在地上。
也是在这时,楚祯闻到了土地的芳香,混着无数将士的血。
他十指扣紧,指尖插入土壤。
这是大周的土地,这是多少大周子民用鲜血守护了几代的土地。
思及此,楚祯突然大笑。
笑着笑着,他的心不痛了,泪却悄无声息流下一滴,隐没在血中土中。
顾都尉在楚祯身旁,默默攥紧了拳头,七尺男儿,流血不流泪,此刻也红了眼眶。
“走罢,”楚祯扶着马站起身,偏头对着顾都尉明媚一笑,“不守到最后一日,怎知我们一定会输?”
未等顾都尉答话,小七连滚带爬地赶来,哭着扑到楚祯面前,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小七哭到最后,只说出来一句:“少爷,我背您。”
楚祯笑着摸摸小七的头,未逞强,趴到小七背上的那一刻,便昏了过去。
入夜,楚祯营帐内烛火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