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沫的眸光逐渐深邃,又在片刻后痴眸涣散、迟迟摇头,“也就是永乐二十一年,胡濙突然回朝,当时朱棣虽已睡下,却还是立即起身见了他…”
“从那一晚过后,朱棣也便不再派人去寻找父皇的下落了。想来,胡濙应是打探到了什么…”他突然悲天悯人起来,又道:“我曾有想要再次去看望父皇的冲动,但,这个念头又很快在我心中打消了…”
梅心影皱眉凝视,“为何?”
殇沫,微声道:“一个方外之人,生死早已由天。一个将性命交于上天的人,又岂会逆天而行,不顾苍生苦难呢…”
梅心影,沉声道:“如此说来,当年孟骥任河南左参政时,还算幸运。如今,他虽留任四川左布政使,也算是无灾无难。”
她突又迟疑道:“也就是说,杨红英之父杨方懿的真正死因,是和少主的父皇建文帝有关?”
殇沫,缓缓道:“大概是这样了。要知道提刑按察使司分管的是司法和监察事务,杨方懿既在胡濙面见朱棣后被暗杀,也定与‘潜龙卫’的‘十二都尉’脱离不了关系。”
梅心影,道:“可,杨红英也绝想不到她父亲之死竟与建文帝有关,朱棣也一定认为杨方懿有监察不力之责,这也说明了建文帝就藏身在河南境内。”
殇沫,冷笑道:“朱棣又怎会将父皇之事再抛出来使人再次提起呢?他想掩盖还来不及呢,断然不会声张任何,所以,杨方懿的死也不算冤,最多算是命不好吧。”
梅心影,道:“可,杨红英却单凭其父脖颈上的剑痕,找上了谢清澜。”
殇沫,缓慢地道:“她也只是怀疑罢了,只要谢师哥能自证清白,她也便会离去,再去质问其他剑术高手了…”
梅心影猛然淡笑道:“那如今我们又杀了‘潜龙卫’‘十二都尉’中的五人,再加上之前的那一人,已是六人,这算不算已为杨红英报了仇呢?”
殇沫微微摇了摇头,“不算,因为还有六人已出了军营,这六人也果然如我们设想的那般走出营帐去寻找周围‘潜龙卫’的踪迹去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当年杨红英之父的确是死在‘十二都尉’的刀下。”
话落,他又将眸光凝向手上的刀,“这刀不知染过多少人的血,又有多少人是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死于这样的刀下…事到如今,我们也分不清该找谁为杨红英报仇了…就算将‘十二都尉’余剩的六人全都杀死,也不能算是报了仇…”
梅心影收敛了淡笑,脸上竟浮上了苍白,她那苍白的神情是那般得赤裸,又是那般得茫然,就好似眼看着一场杀戮演变成了人间炼狱,她却只能冷漠凝望。
世间有太多纷扰,纷扰中又环环相扣,紧密相连。
认真说起来,杨红英之父的死,和胡濙脱不了关系。
若不是他夜见朱棣,说了些什么,朱棣又怎会命‘十二都尉’前去杀人呢?
胡濙是一件事的开端,朱棣是决策者,‘十二都尉’充其量只是执行者罢了。
所以,仇恨是无休止的,只要沾上、陷入,就不会再有天亮之日。
殇沫与梅兰竹菊四姐妹之所以会来到‘十二都尉’的营帐内,也是那十一位都尉引他们来的。
只因,十一位都尉中的五人趁着夜幕,抬来了一个用羊皮包裹好的物件,羊皮是一张张串好的,很大很宽,羊皮内的物件也足有半个人的重量。
他们在安放好羊皮包裹后,十一都尉中的六人便又走出营帐,去寻找手下‘潜龙卫’的下落了。
他们应该很清楚,‘潜龙卫’莫名失踪,断绝联络的后果有多严重,失去‘潜龙卫’的他们,无疑没了任何用武之地,全然成了光杆司令。
倘若再收不到有用的线报和大军前方的路况、敌情的话,他们大概也难逃一死。
可,他们还是留下了五位都尉来看守羊皮包裹,显然,羊皮包裹内的物件也同样能要了他们的命。
殇沫一剑了结掉留守营帐的那五位都尉后,就已注意到了羊皮包裹,只是暗淡的羊皮包裹永远没有都尉的佩刀夺目。
现在,殇沫已决定解开羊皮包裹,而,今夜已是朱棣大军到达榆木川的第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