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恕很少用这样庄重严肃的语气同他商量事情。石渠愕然了半晌,青白二色在他脸上交替变幻了几次,终于甩头大怒:
“爷爷你老糊涂了吧?”
“……”梁远昌目瞪口呆。长孙家的二世祖果然名不虚传,这傻子若是梁家的孙子,早被打死了。
长孙恕竟然并不恼怒,只是沉声道:“好好说话。”
石渠愤愤不平,嗓门儿大得能掀翻屋顶:
“长孙家是块多了不起的牌子?我长孙石渠是个多了不起的人?凭什么要用我妹子给我和长孙家换个前程?自家的姑娘受了委屈,长孙家不能拼上阖家之力给她出气,那要这破家还有何用,我看散了也就散了吧!娶老婆生孩子,也只能生一窝孬种!”
他手指着梁远昌:“你拿自家的姑娘不当人,我管不了。我妹子可比一百个姓梁的捆在一起还要金贵!”
梁远昌气得浑身发抖:“老哥哥,你这孙子,也太不像话了!你可得好好管教!”
长孙恕扶住靠在一旁的龙头拐杖,颤颤巍巍站起来,向梁远昌拱了拱手:
“石渠方才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不论我家春花丫头想做什么事,我老头子和她这不成器的哥哥全力支持!你说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我以为最深远的,就是让她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凭自己的本事,走自己想走的路。”
他深深叹了一声:“梁家老弟,我长孙恕是老糊涂了,却还没糊涂到你想的那个地步。五年前的事,我老头子还没忘呢。从今往后,你我也不必再来往了,咱们就各凭本事,各行其路吧。”
梁远昌脸色红了又紫,难看至极。以他的身份地位,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他冷冷哼了声,再无敷衍,说了声“告辞”便拂袖而去。
石渠眼见这峰回路转,虽觉畅快,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长孙恕望着梁远昌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你妹妹想和梁家掰腕子,这事不那么容易。这几日让她好好在家歇息,你跟着我,把城中几个老兄弟都拜访拜访。”
石渠终于会意,狠狠给爷爷竖了根大拇指。
“爷爷,刚才我要是答应了那老匹夫的条件,你该不会把我撵出去吧?”
长孙恕瞟他一眼,不答反问:
“你刚才……说谁是老糊涂?”
“……”
严衍在书房门外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他听李俏儿说梁远昌上门,怕长孙家祖孙应付不了,才特意赶过来,现下看来,倒是多余了。
不过,这倒让他明白了,长孙春花是如何养成这样的心性。
外人羡慕长孙家男人躺着吃香喝辣的福分,却看不见长孙家相依为命的义气决心。
他转身离开。穿过层层回廊,路过庭园,府中三步一布甸,五步一茶亭,厚席铺地不硬,石径深雕不滑,处处无华而讲究。每一处景观,每一块地砖,都彰显着春花对祖父兄长的拳拳爱护。
实在很难不叫人羡慕呢。
严衍推开春花闺房的门,愣了一愣。
方才离去之前,那姑娘还在床榻上沉睡,身边有许大夫照看,此刻却是人去榻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