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向那驾马车而立,心中蓦然涌起了一个念头,心跳快了几分,少顷,她加紧了步子,朝着那辆马车走去。
车门拉开,一隙天光闯入车内。
金灿的阳光爬上男人迤逦垂地的袍角,那身?玄墨色骑装裳服下?摆,金线勾勒的海水江崖纹,蜿蜒出璀璨的如鱼鳞般的浮光。
日晖落下?,漫过窗扉,如金粉,撒落在男人的鼻梁上,深深浅浅,毫不均匀。
他在看她,目深如渊。
但那双眼睑下?显出微微乌青颜色的瞳眸,与师暄妍如出一辙。
师暄妍扶住车门的动作僵滞了,看了他一晌,皱眉道?:“殿下?昨日不是说,便是我死在外边,你也不看一眼么?”
都已决裂,拂袖而去,今日又为何会来。
那种蝶戏娇花的把戏,师暄妍已经玩得够了。
“上车。”
他皱着眉,语调不轻不重,却似有一面鼙鼓,以?她的耳膜为鼓面,一下?击落,耳蜗中嗡鸣不息。
周遭有人,师暄妍不想?让旁人瞧见他们之间的对峙,钻进?了车中。
昔日那个温软如水的小?娘子,如今见了他,并无丝毫温情,只有一身?的尖刺。
逼仄的空间里,没有多?少能够用来坐的地方,师暄妍局促地将身?缩在马车一角,便仿佛他肮脏不堪,她并不想?碰触到一点他身?上的气息。
少女鸦睫轻颤,分明?内心不稳,毕竟受人之禄,总不好把话再说绝。
可她无法面对宁烟屿。
她还是恨他。
“师般般。”
他又用那种称呼唤她,可是口吻却没了那股若即若离的缥缈,沉了下?来,变得冷硬。
“孤再给你一次机会,把昨天那些话收回去。”
他本可以?,直接在仙都宫带走她,甚至,他可以?故意在郑贵妃面前,用搂的,用抱的,带走这个小?娘子。
如此一来,他们之间并不简单的关系,便会公之于众。
可宁烟屿一遍遍问自己,这个小?娘子可能会答应他的求爱么。
师暄妍朱唇潋滟,扯出一丝浅笑:“你想?让我怎么收回?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殿下?听?过覆水难收这句话吗?”
在他身?影一滞,随即,冷眸瞥过来之际,师暄妍状若无谓地笑开了。
“殿下?总不会是真的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吧?”
拂到男子额上的微风,仿佛瞬间停止了流动。
车内原本便显得滞闷的空气,顿时更加的凝固,他?坐在那儿,像一尊人形香炉,把狭窄的车内空间内全染上了春日兰草温润的气息。
金乌西?坠,日光打着褶儿,层层卷上他的发梢。
宁烟屿听到那少女不怕死的追问,清冷的眸望过?来,正巧撞见少女面上挂着淡淡的讽刺之意。
那一瞬,方软下几分的心肠,被?刺痛了一下,为了保护自己,蓦地又变得?坚硬无?比。
宁烟屿冷嘲:“师二娘子,你多想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再也不愿在车中滞留,弯腰长腿一迈,半步便跨到了车门边上。
师暄妍只是一个眨眼,他?已经到了车辕旁。
“送她回君子小筑。”宁烟屿命令赶车的御夫。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