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到一半,黑眸霍然间风雨如晦。
修长的手指攥着那道折章,骨节嶙峋泛白,几乎要迸出喀嚓声响。
“殿下?”崔静训从未见过?太子动这么?大火气。
宁烟屿将折章放在掌中,食指与中指间夹住纸页往下撕扯,刺耳的一道声音过?后,这些消息便化成?了碎片,被?他?投掷在了灯罩之中,烧作灰烬。
一缕烟气腾上来,模糊了男子沉怒的黑眸。
师暄妍说得?对,崔静训说得?对。
“你说得?对,是孤对不起她。从三岁那年,孤就欠了她的。”
崔静训心头?咯噔一声,他?那只是为了牵红线诌的一句,殿下作情趣就好,可莫要作真,可他?还没说话,宁烟屿又道:
“欠了她本该如长安其他?女孩儿一样的,美好圆满的一生。”
如今,怎能不还?
他?不能放任她,继续用自损一千的方式报复江家和师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人。
不过?是想到这里,心便密密作疼,疼得?发烫。
宁烟屿终于可以承认,他?是喜欢上了那个小娘子,以至于情绪为她所调动,思绪为她所牵绊。
他?放心不下她,他?要溯洄而上,去从之、惜之。
他?想让她做自己的太子妃,从今以后,离开她口中念念不忘的烂泥,教?她挣脱泥淖,往上看,看这世?间无?处不是的人间春色。
不必回头?。
开国侯府已许久没有喜气盈门,这日,自大门通传,舅郎主与夫人造访,一家上下,遂都出门相?迎。
师远道与江夫人,请江拯夫妇入内吃茶,花厅上,韩氏便左顾右盼,不知在盼着什么。
江夫人心明如镜,和缓温声?道:“将娘子带来。”
韩氏面含谢意,终于坐回了椅背中,耷拉下眼?眸了?。
未几,江晚芙在几名婢女和婆子?的?簇拥下来到厅堂上。
这一来,满堂生辉,韩氏竟也刹那?间没能认出自己的?亲生女儿。
只见江晚芙身着银鼠色缠枝忍冬纹比甲,下边系一条豆绿宫花锦缎裙,身量苗条纤细,堪比春日抽条的?青青柳枝,配上白里透粉的?桃花玉面,光鲜绯丽,宛如世家大族里亲生的?嫡女儿。
韩氏与女儿久未能得见,这猝然相?见,差点儿没认出来,一时间不大敢上前细看。
江晚芙秀眸中?蒙着热泪,上前欲拜倒,一声?含着无限悲苦和欢喜的?“阿耶阿娘”,跌跌宕宕地从唇中?吐出,二老也跟着红了?眼?眶,当即上前,将乖巧孝顺的?女儿搀起?,江家这一大家子?,登时便哭作了?泪人儿。
只是江拯稍稍收敛一点,恐怕江夫人与侯爷见他们这么舍不得女儿,一时善心,就让芙儿跟着自己两人回去了?。
江拯固然是想女儿飞上高?枝,所以把女儿过继入师家他没有意见,只有一点,江晚芙仍然要姓江,不得改了?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