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轻装简从也有好处,早听说王德与清丰县附近的山匪勾结,王德被押解回京前,山匪们就得了消息望风而逃,滑溜得如同泥鳅。
可就在半个月前,他们从客栈里听得消息,说是清丰县跑掉的山匪又杀了回来,就扎根在附近的山里,偶尔出来劫掠过往商户,但惊动朝廷的大事他们是再也不做了。
而他们这一路走来太太平平,所见也从隆冬肃杀变成了初春欣荣。说不准是山匪见他们无甚可劫的,所以放过了他们?
然而不久后,温折桑发觉这是个错误的猜想。
初春的草仅是生了点新绿,夹杂在死去的毫无生机的杂草里,伴着旁边斑斑的血迹,再加上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任谁都猜得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温折桑叫停马车,让护卫温延前去查看。
温延很快回来,一五一十道:“回小姐,那人身受重伤,但还有一息尚存。”
既然活着,就不能留他自生自灭。只不过后面的马车里塞满了箱笼,那么大个人肯定再放不下,权衡后温折桑只能贡献出自己的一半地盘,让伤者能有个歇息的地儿。
等到护卫们轻手轻脚地将人搬上马车,温折桑这才清楚地看到这个“血人”,也不知是怎么伤得这么重的。
他的唇是苍白的,却被血污给染得妖冶。沾了血迹泥土的脸上一双眼睛紧闭,人昏迷时本该温软无害,而这人带血的眉眼却好似敛着杀气。
温折桑一时好奇,若这双眼睁开,会是哪般模样?不过现在好奇也没用,这人重伤,命悬一线,最紧要的是先到县城里给他找个大夫。
小半日后,冷清的初春里有了喧嚣的人气,县内店铺林立,店家悬挂的幌子飘荡在春风中。人们从冬如春,褪下厚重的棉衣,换上轻便的春装。但温折桑看得清楚,许多人的衣裳上缝着补丁,来往行人的脸上也多带着忧愁。
因着车里有个病患,温折桑让人先找了家医馆。老大夫有一撮山羊胡子,鹤发童颜,看起来精神爽利。
老大夫一看到“血人”就忙不迭叫人帮忙给抬进内室。扎着垂髻的小药童端着热水来来往往,温折桑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她留下温延在这里等人醒来,自己带着余下的人直奔县衙。
晚霞在天际冷冷地甩出艳丽虹光,残阳渐渐西垂,将人的影子拉地又长又淡。
清丰县久没有外人到来,行在路上,总有好奇的人探头探脑,在看到他们的马车停在县衙前时,又都变了脸色,恨不得吐上两口唾沫。
县衙大门禁闭,一点没有该有的样子。
冬雪上前叫门,好一会儿才有个人骂骂咧咧来开了门,那人一张普普通通的脸,横眉立目,十分凶恶。他身上也只寻常百姓的打扮,但身侧却佩着衙门的刀。
“干什么?干什么?叫魂呢?眼瞎了是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啊!”
冬雪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就被喷头骂了一顿,身后几个护卫倒也会来事,没等温折桑吩咐就拔出佩刀来,一阵肃杀气直冲门口的男人去,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闹事的。
“这里难道不是清丰县县衙?”温折桑从马车上下来,只看了那人一眼心里就有了底,这清丰县比想象中的还要难打理。
“这、这自然是县衙。你们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我乃衙门捕快赵二,识相的赶紧滚!否则当心你们的脑袋!”赵二被这些人的气势骇得打了个哆嗦,然后转念一想这里到底是衙门,就算这些人要闹事,也得掂量掂量。
温折桑挥手让护卫们收了刀,冬雪去马车上为她拿了朝廷文书。回来时听温折桑道:“既然是衙门那就没错了,我是清丰县新上任的县令,这是我的文书。”
她拿着文书摊开在赵二面前,等人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收回手,“烦请这位捕快让个道。”
“你……县,县令!”赵二见了鬼一般嗷嚎一嗓子惊动了里面的人。
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传来,而后是一声高喊:“赵二你小子干什么呢?县令早没了!兄弟们就等你了,还不快回来?”
温折桑歪头一笑,举步跨过门槛,赵二倒是想拦,但护卫们更快一步将他制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温折桑走了进去。
不多时,他听到一阵哄然大笑,差点惊落了檐上的沉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