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榭叹息着说:“他这一次记忆受损不是被封印,而是因为受了严重的伤,自身承担不了太过庞大的神思,所以自动忘却了一些事。如果他一直想不起来,也证明他的伤没有好,我很担心。”
他每一件事都事无巨细地为慕韶光想的明明白白,甚至考虑到了对方任何一点会有的心情。
泓真长老摇了摇头,说道:“老僧认得几位医术精湛之人,佛子若是需要,我可以去把他们请来……但是您还要继续跟芷忧君住在一处吗?”
步榭看了他一眼,泓真长老说:“请恕老僧多言,您到底是佛子,如今已经并非……童子之身,与心境上大有损耗,如果再不避嫌地和芷忧君朝夕相处,一方面是对自己的境界有影响,另一方面也未免有失体统,引起其他人的议论。”
步榭摇了摇头,说道:“长老,我顾不得那些了,我离不开他。”
泓真长老注意到,步榭说的不是慕韶光需要人照顾或者离不开自己,而是说他离不开慕韶光。
他意识到了步榭这句话的含义,心中不免骇然,步榭对慕韶光的感情,恐怕远远比他们所能想象的要更深。
可是……他是佛子。
佛子理应无情,甚至连稍稍动念都已是大逆不道之事,而步榭不但有了烦心,失了元阳,还用情如此之深,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足以惊世骇俗。
更何况,慕韶光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出身寻常的美貌佳人,他的地位在整个修真界都举足轻重,还涉及到了合虚以及穹明宗那两边的牵扯,步榭若想跟慕韶光在一起,事情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泓真长老心中十分忧虑,又劝了步榭几句。
可步榭看着温和,在这上面却不容半点商量的余地,任由对方怎么说,他一个字也不反驳,只道:“我意已决。”
泓真长老终究也是无法,只能行礼告退出去,为慕韶光寻找医师了。
第92章杏梁惘空
不得不说,虽然再次忘记了一些过往,但这段日子是慕韶光人生中难得放松、惬意的一段时光。
步榭作为他的师兄,从小便宠他,两人后来在一起了,相处的模式也都似兄弟,似情人,除了在床上的某些时刻,他向来把慕韶光当孩子似的宠着,连衣食住行都为他安排的事无巨细,没让慕韶光费半点心。
如今重逢,步榭什么都没有变。
在他的身边,慕韶光不用去处理穹明宗繁杂的事务,不用担心问旻的逼迫,也忘记了为杀师的愧疚而压抑自责。
他以为自己犹自年少,虽然经历了一些磨难痛苦,但并没有什么不可挽回的遗憾,他甚至还在兴致勃勃地期待着在无限可能的未来,他将拥有另一片完全属于自己,不受辖制的广阔天地。
怀着这样的念头,慕韶光养伤读书,恢复得很快。
他一向勤勉苦修,以往在门派中的时候,每日卯时起身练剑,亥时回房休息,中间绝对不会怠慢偷懒,这是从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不过这些日子,因为身体的缘故练不成剑了,步榭对他又几乎是疯狂溺爱,慕韶光的状态也不免松弛了许多。
有一天,他靠在床上看一本剑谱的时候,甚至不小心睡着了。
慕韶光这些日子很容易做梦,也不算什么噩梦,只是梦中总听见有个人叫他的名字,仿佛在求他些什么。那声音听起来又绝望又伤心,他想问清楚,但总是说不出话来。
“韶光,韶光,醒醒。”
这回是步榭的声音。
慕韶光睁开眼睛,见步榭站在他的床边,弯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含笑道:“天亮了,起来了。”
慕韶光怔了怔,目光越过步榭的肩膀看向窗外,猛然发现天光大亮,不由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问道:“这是第二天?我睡了这么久?”
他记得前一天他看书还是在刚刚傍晚的时候,但此时怎么着也得将近中午了。
步榭搂住他的肩,将手里的外衣披在他身上,仔细给慕韶光系着衣带,同时笑着说:“中午就中午好了,你又不考状元,难道还要‘闻鸡起舞’吗?正好你醒了,我那边的事也忙完了,今天带你出去转转,好不好?”
慕韶光知道他们两人在这里,步榭似乎也在帮着上庭做一些事,有时候会很忙,毕竟成天白吃白住的不合适,能力所能及地帮一帮人家,也是应该,所以他并没有过问。
只是步榭总怕慕韶光被闷坏了,一直跟他说,可以在周围的山上随便转转,随便与人聊聊天慕韶光虽然不是佛修,但饱读佛家道家的典籍,这里的和尚们肯定会喜欢和他论道的。
但慕韶光总是提不起劲,就一直窝在房里没怎么动。
经过这段日子的调查和各方请来的名医诊治,步榭已经知道慕韶光失忆的缘由了。
当时慕韶光为了将鸢婴那道神识彻底封印回去,孤注一掷,以魂力发动禁术,成功将鸢婴重新压入了万丈血渊之下,可同时,这禁术若是用到极致,是足以令人魂飞魄散的。
幸好当时解君心及时赶到,没有让慕韶光将禁术用完,步榭又及时觉醒,以佛气相渡,这才让慕韶光捡了条命回来。
可即便如此,他的一部分魂魄依旧没能找回来,恐怕是在封印的过程中被魔神给吞噬了,所以才导致了慕韶光的倦怠与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