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邵曦知道张冲与赵巧云成婚之后,他对赵巧云的称呼不知不觉中已从原来的赵小姐变成了如今的赵姑娘。张冲原本比邵曦年长,只是因为身份相差悬殊,张冲身为捕头虽属官差却并非官员,邵曦若是称呼他为大哥也的确有些不太合适,所以自然不会称呼赵巧云为嫂子。这并不是邵曦瞧不起张冲,而是如今的关系越来越复杂,邵曦若是称呼张冲为大哥的话,身为张冲直属上官的韩绍光和郑元秀二人该怎么称呼?官场相互称兄道弟倒是没什么,但张冲既无功名又是在府衙当差,这个身份就显得十分的尴尬。此时在场之人也没人去关注邵曦是怎么称呼赵巧云的,一个个全都瞪着眼睛,伸长了脖子等着邵曦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们都很想知道邵曦的猜测是怎样的,因为到目前为止,连张冲和赵巧云这两个当事人都无法判断出那个人的身份,而邵曦又是如何做出他自己判断的呢?不管是张冲还是韩绍光和郑元秀,他们对邵曦推理断案的能力都没有丝毫的怀疑。因为他们都是亲眼见证过邵曦是如何从复杂的事件中抽丝剥茧,通过细节最终找出答案的。不管是一年以前邵曦在万县抓捕严松,还是在京都大梁为了救白锦卿四人而查明君笑楼白夜国使臣遇害一案,他们每个人对邵曦缜密的心思,灵活的头脑,精准的判断和果决的出手都钦佩不已。因此当邵曦说出一种可能的时候,他们绝对相信邵曦说出来的那个答案基本上就是最接近事实的答案。他们觉得邵曦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他们从未想到的事情。邵曦看着面前几人的表情,感觉就好像自己什么都知道一样,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这次若不是自己恰巧来到万县,难道这个事他们就不能靠自己解决吗?看来自己得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们好好地上一课。身为当地官员和捕快是地方百姓的庇护之人,若是什么事情都要指望着别人,百姓们依靠谁去?邵曦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说出他的想法,而是转头看向老吴,他也想知道老吴有没有和自己一样想到了些什么?别看老吴平日里懒懒散散像个酒蒙子一样,但他从来没让邵曦失望过,对邵曦来说自己与老吴就没有什么秘密,他相信自己想到的,老吴也一定都想到了。他们主仆二人之间的这种默契已经不再需要用言语来交流,邵曦只是一个眼神,老吴便已经领会了邵曦的意思。于是对面前这几个一脸疑惑的人开口说道:“当年严松劫杀赵田荣大人一事想必你们也都听说过,而对此事最清楚的人莫过于赵姑娘,因为赵姑娘是此事的亲历者。“所以我想请赵姑娘好好地回忆一下,昨晚你从那人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恐惧是否源于当年令尊赵田荣大人被劫杀一事?”赵巧云被老吴这么一问,顿时眉头紧蹙,看上去内心似乎十分的纠结与挣扎。想了许久,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从小到大我没经历过什么恐怖的事情,家父遇害是我生平第一次害怕到了极致。“事发之时小女的确感受到了如同昨晚那样的恐惧,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在严松的身上从未有过如此感受?“严松邪恶、龌龊,我从他的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恶心,虽有惧怕却从未感受到与那个人身上一样的恐惧。”老吴听了赵巧云的回答,虽并不能说感到满意,但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也验证了自己与邵曦的想法。于是又看向张冲,开口问道:“张冲,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二人与你在客栈房间内商议营救赵姑娘之前,曾经向你打听过每次青山郡出兵围剿严松匪巢之时,严松身边是否有人离开万县向外通风报信一事?”张冲连忙点头回道:“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当时我提到了严松手底下的许金宏,您老和邵大人由此断定通风报信的就是此人,可是那个家伙已经死在了邵大人的剑下,又与此事有何关系呢?”老吴听了张冲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又去问韩绍光和郑元秀。“你们二人有没有想到什么?”韩绍光和郑元秀相互看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张冲,最后又看向了邵曦,邵曦忍不住一撇嘴。“你们两个看我干什么?现在是问你们从这里面看没看出什么东西来?”韩绍光和郑元秀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让邵曦感觉他们二人脑子里压根儿就是一团浆糊,脑筋根本就没有转动起来。于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两个遇到这种事情不能老是指望着别人给你们提醒,你们要自己好好去想一想事情前后的因果。“老吴都已经提醒你们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们居然还没想明白?既然严松要向外面通风报信,许金宏又是中间那个传递消息之人,那么证明一定有接收消息的人。“严松假冒赵大人跑到万县来做了县令,虽然带了一部分手下过来,可是他的匪巢依然在青山郡内横行作恶。“他本人既然已经离开了匪巢,那么匪巢那边必定要有一个主事之人,严松的消息向外传递就是在向这个人通风报信。“此前赵姑娘提到同父亲遭遇严松一伙半路劫杀,所感受到的那种恐惧与昨夜从那人身上感受到的恐惧会不会都是来自于这个人身上?“按照赵姑娘的说法,他在严松的身上并没有这种感觉,那么如果让我判断的话,这种感觉就是来自于此人。“现在严松是死是活我们都不太清楚,青山郡内的匪患已被清除得差不多了,其中一定也包括严松的那一伙。“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从围剿之中逃脱出来的漏网之鱼,如今他出现在万县,绝不是毫无理由的。“若是严松活着,有可能他是受严松指使,若是严松已经死了,那么他有极大的可能是前来万县替严松报仇,而他要报复之人就是你们在座的几位?”韩绍光一听就不干了,开口便发起了牢骚。“他要报仇应该是找邵兄你呀!就算他没办法找你报仇,他在万县也只会去找张冲夫妻二人,关我们什么事?”老吴坐在旁边实在是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如果不是碍于韩绍光这个县令的身份,他都恨不得抬手给他一巴掌。“那严松原本就是一个偏狭高傲之人,若是他没有死,当年之事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窝囊气的。“可是他那张脸整个万县都认识,所以他只能指使手下得力之人返回万县进行报复,如果他死了,为他复仇之人光找张冲和赵姑娘二人又有何意义?“既然他无法向少爷和我复仇,又想在万县当地引起轰动,你猜猜他最想去杀的是谁?”韩绍光和郑元秀二人一听就麻爪儿了,合着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与那件事毫不相关的自己怎么就会莫名其妙地被人家盯上?这不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吗?“居然这样也行?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此事与我二人何干?我们来的时候这件事情早就过去了,这简直是不讲道理嘛!”韩绍光的这句话直接就把邵曦给气乐了,心说书生终究还是书生,没经历过江湖和官场的险恶,他们的思维方式还是那么单纯、简单。若是这世间的一切都按照规则、规律而行的话,哪里还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讲道理?你指望一个贼匪跟你讲道理吗?他们若是讲道理就不会去做贼了,他们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你二人已不仅仅只是当年白鹭书院的学子,现如今你们是这万县的父母官,走入官场之后你们不可再像从前那样心思单纯。“这世间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干净,所以今后你二人在遇事之时,不要只是想当然地觉得应该如何,而是多去想想可能会如何。”听到这话,韩绍光和郑元秀顿时就慌了,按照邵曦和老吴的推断,看来如今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早晚会对他们下手,这还了得?韩绍光连忙对张冲说道:“张冲,如今有邵兄在此,我等倒不必担心,可是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什么时候会动手谁也不知道,以后我们的安危可就全指望你了!”一听这话,张冲也慌了。“别别别!昨晚我们与那人擦肩而过,我感觉到那人身上有着极重的血腥之气,应该是个杀人如麻的凶残之辈。“而且据我看来此人的武功相当的了得,我并非是他的对手,还希望邵大人能帮我们解决此事,否则等邵大人离开了万县,恐怕我们应对不来呀!”张冲那两下子邵曦是很清楚的,所以张冲说出此话也并非是有意推诿。若是自己就这么离开了,一旦对方有了行动,恐怕这县衙中的衙役的确是应对不了。邵曦用大拇指顶着下巴,一言不发地想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要在我离开之前将此事解决,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让此人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