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的眼部被温热的手掌覆住。
只是尹乐匆忙间捂上他的眼,手指间还是透出了条缝,肖明也没闭眼,睫毛轻轻扫过温软的手心,枪响的那刻,他的视野中没见到乔伊倒下的姿态,倒是借着指缝,清晰地映上了元帅的脸。
平淡,决绝,射杀队友与射杀异种时几乎没有区别,只像是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枪,继续检查下一个士兵。
有那么一瞬间,肖明甚至觉得自己透过尹乐的指缝跟元帅对视了,他闭了闭眼,按下尹乐的手,拉着他转身道:“走吧。”
尹乐走在他身侧,迟疑地问了句:“难过吗?”
肖明摇头,还真不难过,他送走的人不少,末世,战场,谁死都不奇怪,说难过就是真矫情了,再说他早就是个死人,应该看透生死,死人是不会难过的。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背对着突然空下来的那张床,肖明听着舍友——一个一米八的大老爷们,哭得嗷嗷的痛骂元帅骂了整整一个小时,在几人让他小心脑袋上开个洞的劝慰下转而狂骂异种,最后哭得直打嗝,撂下话说:“这世界,td迟早要完蛋!”
肖明用枕头蒙着头,冷漠地翻了个身,心说可不是么,万物都有终极,宇宙也许也会有毁灭的那天,更何况小小一颗地球,一群物种。
乔伊死了,但一队不能没有队长,猎杀军团凭战力说话,按照规矩,各队的队长都由一队中实力最强者担任。
虽然外人看来不可置信,但肖明就是全队中长得最可爱,打人也最狠的那个,凶起来能一个打十个,元帅点头,肖明不容推辞且光荣地担上这一要职。
戴上队长的肩章,新晋队长搓着手手:“有点紧张。”
168平淡地:“真的吗?我不信。”
一个带着舰队打过星球大战的,在快要灭亡的地球上带一队兵,你跟我说紧张?你问问那些死在你手底下的异种答不答应?
“不是这个紧张。”肖明刚把本周的轮值安排发放下去,双手交叠往上,在桌前伸了个懒腰,“是元帅。你没看见他认命我当队长的时候那个意味深长三分凉薄四分讥诮还有三分漫不经心的眼神。”
168:“小伙子眼神不错。”
肖明摆手:“这不重要。总之,元帅这老黄鼠狼,他让我往上爬肯定没好事,一个两个都想利用我,不是馋我的身子就是馋我的手艺,男人这个物种,即便到了末世也还是这个德行,呵,本性难移。”
这种活像被渣过百八十次的怨夫语气,168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地忽视:“准备开始搞事情,你应该挺开心的。”
肖明垂下目光,盯着自己的腿看了两秒:“那倒是,不搞事情我来这系统干嘛,干了那碗孟婆汤它不香吗。”
168突然就觉得,这腿它,怕是要遭殃了。
城内这场异种带来的骚乱,几乎要了满城四分之一人类的命,原本繁华的地段变成了无人敢前往的死域,硝烟与火燃烧而生的污染物让本就不复清明的天空更加灰暗,空气中都似漂浮着颗粒物,像那些可怜的孤魂在不舍徘徊。
善后工作由防卫军团处理,据说忙得脚不沾地,肖明他们倒是闲了几天,每天处理处理上门的异种,反倒比防卫军团轻松。
乔伊死后,哭得最凶的那个舍友这几天抱着酒把屋舍抽得满是烟味,身上也散发着酒气,要不是看在舍友情上肖明早把他撵出军队,这天他难得清醒,说了句人话:“说真的,现在这世界,也说不准死了才轻松。”
肖明恰好巡逻回来,闻言径直走到他面前,他个子矮,但对方坐着也得仰视他。
“干什么?”那人像刚睡醒一样,惺忪着眼睛,吊儿郎当地问。
肖明抬起手,面无表情地就是一拳,直接把他嘴角叼的烟揍飞,带着火星滚落到地面。
那人惊诧地瞪着眼,回过神吐掉嘴里被牙嗑破流出的血,蹭地起身:“你小子?!”
“你干什么?”肖明仰着头,锐利的气势丝毫不弱,“你看你这几天的鬼样子,没把你开除军籍已经是我看在乔伊的面子上,怎么,还想殴打上级?”
说完,双臂环在胸前,挑起眉:“想也行,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逝世,他见过肖明砍异种时的狠样,但凡稍微清醒一点,他绝对不会跟这个人杠上。
见他眼神躲闪,肖明冷笑了声:“哦,看来酒醒了?”
那人不说话。
肖明狠声说:“醒了就去扫地,今天不把所有训练场都打扫干净不许吃饭。”
168悄声提醒他:“你知道吗,你特别像训小孩。”
肖明:“……啧。”习惯了,“还不都怪你,让我带那么多年孩子,一日老父亲,终身老父亲。”
168:“……这?行。”
而常言道,祸不单行,这个被神遗弃的地方也应了这句常言,城中异种引发□□的事件过去还没一周,外城也迎来了自建城以来,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异种侵袭。
之前几日稍微的闲暇都像是为这场进攻而进行的谋划,是暴风雨前假象般的宁静,这些异种如同商量好般,城外一圈,几乎每个方向都遭到袭击,令人措手不及,猎杀军团当即调集全部兵力抵御。
研究者分析可能是先前城中骚乱导致的血腥味通过空气散播出去,吸引来了城外的异种,这些暂且不得而知,留部分人守在城墙之上,肖明率队冲下城墙应战,炮用完了用枪,子弹打完了便上刀砍,每个人的战斗服都变成血呼刺啦的一片。
起先几个炮弹近距离炸开后,肖明的耳朵就不太听得见了,起先是剧烈的蜂鸣,随后世界变成闷在鼓中的嗡嗡一片,听什么都像隔着层叠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