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和蓝陌都睁着好奇的眼睛看段泠歌。公主这样冷清少言的人,平时几乎不怎么闲聊谈笑,现在居然主动让她们看信纸上的字,真的和平常很不一样。
段泠歌轻声问:“像不像?”
蓝陌老实地说:“自然是比公主的字差天与地。不过咋一眼看过去,确实有点像,应是模仿了公主的字写的。”
就,看多了夏世子那笔锋全无,完全是照葫芦画瓢画上去的斗大的字,突然在信纸中间出现了三个整齐的大字,就很显眼。
“嗯。”段泠歌点头抿唇一笑,“模仿得有几分像了,看来下点功夫还是可以写好的。”
于是段泠歌吩咐:“蓝陌去书房为我拿一册空白宣纸本过来。还有把我案头的一叠手书拿过来。”
“是。公主稍候。”蓝陌说完就快步去取东西去了。
空白宣纸本是装订成册封上了厚纸封面的记事本,平日用来记事、抄写古籍或是供文人们用于著书立作。段泠歌拿到了空白宣纸本以后,拿了一支玉质狼毫的屏笔,开始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写起来。
段泠歌写得很慢,每一笔每一划都平稳到位,字体端正干净。她写的是大楷字,每个字大约两寸见方,一页空白宣纸本不过分两行写得八个字。
小娥凑前去看,只见一个一个字漂亮优雅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小娥忍不住赞叹:“公主的字真好看,蓝陌你也过来一起看看呀。不过为何写这些字。”
公主写的这些字,都是些常用的字,而且一页纸八个字完全没有联系,不成词句,仔细一看,竟然还有不少是没见过的字,就是驸马写的那些。小娥好像有点明白了,她给蓝陌递了个眼色,接着用银铃般的声音娇笑着问:“公主在干嘛呢?”
段泠歌说:“这些都是惯常用的字。写成字帖,送过去让她临摹练字。”
原来是在为那痴儿写字帖呢,难怪写得如此细心端正,而且是让初学写字的孩童用的那种大楷字呢。小娥娇声道:“公主竟如此劳心、亲力书写。公主对驸马真细心在意。”
段泠歌笔锋一顿,似乎也反应过来。她暗暗咬唇,刻意冷淡的声音透着骄傲矜持的语调,蹙眉嗔道:“乱说什么?我才没有。我就是不想自己看信看得难受。”
“是。”小娥福身,忍不住捂嘴笑了,拼命给蓝陌使眼色。噫,公主好傲娇,好嘴硬啊!
“再笑。”段泠歌瞪她。
“婢子只是笑,公主说她像猴儿,夫子教她写字她百般不愿意,尽顾着逃学。如果当日换了公主亲自教她,何至于此?恐怕她就要日日往公主房里跑了。”小娥笑。
说,说什么往公主房里跑。段泠歌和小娥只是在一旁笑,她们都没注意反倒是蓝陌的脸红透了,那夜夏世子在公主房里,她半夜巡夜的时候见窗户大开着还以为有贼人侵扰,却是不其然看见夏世子横抱起公主进了纱帐的情景。
她还不知道,女子间……竟真的可以。脑海里闪过的那禁忌却美得屏息的画面让蓝陌红着脸赶忙把公主书房里的手书拿出来放在书桌上:“公主这是您的手书,”
原来段泠歌的书桌上有一叠她从夏旅思家书中摘抄下来的字,都是些夏旅思一个人用的字。现在段泠歌一个一个地写成大楷字收录在字帖里。
这日午后这一写,段泠歌在水榭里一直写到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落在她平直的肩头象牙白色的丝裙上,落在她长长的发上,落在她美丽动人的侧颜上。美得如蓬莱仙境中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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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后,夏旅思收到了段泠歌送来的漆匣。这个漆匣最先是写信函十分讲究的娇贵公主送过来的,她刚开始回信的时候每天一只一共送了十只正好够送信路途中十日的循环。所有同款漆匣的锁都是锁匠特制,用同一把钥匙便可打开,特制的铜钥匙一共两把,一把在段泠歌手里,一把在夏旅思手里。
两人就通过这匣子,每天互相传送著书信。夏旅思会把她每天在江州做了什么,一股脑地在晚上写下来,大部分是絮絮叨叨的今天做了什么事的流水账,还有一些她的见闻,或是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夏旅思也写得下去,这种日记似的家书,她每天乐此不疲,一日不落。夏旅思有时候笑着想,最妙的还要数段泠歌的耐性,每天收到,她每天都第一时间看了,然后每天在最后一页写上“已阅”,再一刻不耽搁地送回来。
别问夏旅思是怎么知道的,以前驾轻就熟的刑事侦查技术,现在都让她用来侦查她老婆了呀。送回来的纸张每次都会有一些细碎的折痕,这说明段泠歌习惯一整叠信纸拿在手上仔细看,宣纸比较大,层叠在一起看的时候,会出现这种细碎的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