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死了,陛下就又成了孤家寡人了,我怎么舍得她难过。”江琼林摇头失笑,待他顾自说完了心中所想,才发现站在武瑞安的角度,或许并不适合听取自己这一番言论。他到底是辰曌与献帝的儿子。
“抱歉,你就当没听过罢,往后的日子,也就没有我这个人了。”江琼林喝完最后一壶,将酒壶重新放置规整,递到了武瑞安脚边。
武瑞安和他说这么多,已经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也救不了他。
他见着江琼林这幅满不在意的模样,却觉得更加的生气。
他宁愿他指着天骂,指着地骂,指着所有人咒骂,骂命运不公,骂天地不仁。可是他没有。
他反而怡然自得,乐在其中。
江琼林见他脸色不睦,又是淡淡地一笑,安慰道:“打透了生死关,生来也罢,死来也罢,参破了名利场,得了也好,失了也好,不过红尘一遭,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便好。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你不必为我难过。”
“……”武瑞安听罢,心中却更加的发堵,“但愿你是真的不难过。”说完,他觉得自己呆不下去了,便转身走出了牢房。
“不要怪陛下,她很爱你。”江琼林在背后喊了一句。
他说完,武瑞安已经不见了踪影,天牢的石门在他身后重重地落下,将外头自由干净的天空隔绝在外。
陪伴江琼林的,便又只剩下无边的黑夜与寂静。
……
第二日下朝后,辰曌在太极宫中坐了许久,直到掌事女官来问:“陛下,白绫已经备下,要送吗?”
辰曌怔忪地抬起头,眼中一片悲凉。
又过了许久,她才不得不摆摆手,点了点头。
她终不会为了一个男宠得罪一群肱骨大臣。她对他究竟是什么心思,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就在安素云捧着白绫退下时,辰曌叫住了她,道:“不要白绫,换成鸩酒。”
“是。”安素云颔首,躬身退了下去。
……
当安素云捧着鸩酒,来到江琼林面前时,他正捧着那副《春树百花斗艳图》摩挲,他的嘴里哼着愉悦轻松的曲调,一声一声,在幽暗的地牢中回想,就似地狱里回荡的梵音,安抚这牢里即将赴死的死囚,还有自己即将结束的生命。
“奴婢请江大人上路。”安素云淡淡道。
她的声音里没有感情,只是机械的宣布他的死刑。
江琼林看着这杯泛着幽光的毒酒,松了一口气。
他的眼中没有害怕,没有犹豫,反而充满了柔情。
他笑了。发自内心的开心。
因为辰曌到底还是记得。
记得自己曾经对她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我死,记得不要用匕首,刀剑无情,那会让我尸首不全;也不要赐白绫,它会让我的脖颈变得很难看;我要完完整整的来,完完整整的去,死了也只当是睡着了。”
“请姑姑帮我带一句话给陛下。”江琼林淡淡道。
安素云没有说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江琼林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仍是固执道:“请您帮我转告陛下:‘是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希望,一个让人欣羨的前途,是你给了我光明的未来,让我曾经尝试过张开羽翼,虽然你也同样折断了我的翅膀,但是我永远记得,没有你,我就从未体验过翱翔’。”
江琼林说完,未再多言,也不希冀安素云会回答。
他顾自将鸩酒一饮而尽。
从此世间再无牡丹公子,再无江琼林。
有的只是一个关于男娼的传说,沦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为世人所不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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