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有德听他意有所指,连忙请教:“贺公可有出路?”
贺公捋了捋胡须,道:“其实我大魏这数年兵强马壮,东南有岭南大营、炀陵有中州大营,更莫提我家大郎守备帝江关,手中二十万水军,千帆待发,粮饷充沛,即便先帝还在,有这三路大军压箱底,也足够我们三代人颐养天年的了。”
先帝还在,那就是今上不在的意思了?
薄有德听出话中意有所指,眼中不乏震惊,撩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四周无人,才敢压低了声音问道:“贺公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贺公道:“老夫有可靠途径,从北燕的使团那边打听得知,一旦鞑靼知道他们的可汗死在这里,必然会提出要求从北燕境内借道,而北燕那边大概是会同意的。”
薄有德不禁“啊”了一声,问道:“可我们不是才同北燕和亲?那燕主的亲妹妹都嫁来了,这西陵公主还极为受宠,难道就不管她的死活?”
“然也。北燕方面借道归借道,但为保大魏不拿这西陵公主祭旗,会还给我们一个人。”
贺公示意他将手伸出来,在薄有德手心上写了一个字。
等到他最后一划的“走之”偏旁写完,薄有德已然抖如筛糠,脑中轰鸣不已,恐惧中掺杂着一丝兴奋:“此事当真?这么多年了,朱明竟没下手杀了他?”
“有什么可作假的,莫非我们这等前朝遗臣,都是瞎子?两国争锋,无利不起早,再怎么恨都要往后排。那人在北燕囚着没用,还回来才有大用……说起来,眼下这情形,那不就是‘彼之断肠,我之蜜糖’么?”贺公幽幽地说道。
“可……”薄有德咽了一口口水,道,“陛下威严日盛,怎有可能还政于他?”
贺公闻言“哼”了一声,道:“一个庶皇子出身,如果不是军功在身岂能服众?当年乐公为他作保,才平天下沸议,眼下可是他把我们这些前朝宿老先抛弃的,更不用说他手下最得力的中州大营在区区一三江会连番失利,让数万大军失踪在江上水战。我大魏好不容易积攒的民力,打个水贼都这般空耗,还谈什么收服故土,好好守着岂不更好?”
薄有德谨慎道:“那……其他阁老的意思?”
“李太师自然要瞒着,其他几位阁老这几日对霞州水战失利、钱粮砸江里之事都颇有怨怼之言,闲谈时偶尔还怀想先朝前期的风光。”贺公说到这,目露精光,道,“再这么输下去,陛下总有一日要御驾亲征的,到那时我们迎之还朝,再大赦了乐公,那朝中清流也会支持我们。陛下也是为人子的,孝义大过天,还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
薄有德心里突突直跳,道:“那,下官能为此大事做些什么,还请贺公明言。”
“眼下只管咬死夏氏那妖妇的养子与鞑靼可汗之死有关,他养母是秦姝,秦家与朝廷仇深似海,也大有文章可做……”
……
次一日,睚眦杀了鞑靼可汗的消息在炀陵中不胫而走,一开始还有官差街头巷尾地封锁消息,但后来“鞑子要南下打仗了”的谣言从各外面的州府传来时,才真正闹到了朝堂上。
大多数认为,睚眦擅杀一国之主,引发其他诸国不满,如果不处斩,则他们会认为大魏非礼仪法度之邦,不值得交往。
战或不战,似乎都没有赦免睚眦的理由。
就在这一日晚上,当夏洛荻勘察完杀人现场回到宫中时,朱瑶兮在的望舒宫终于派了人来。
传话的人小心翼翼,唯恐激怒了夏洛荻,奉上一枚玉佩。
“公主希望您能在不惊动魏国的情况下,保住太子的性命,实在保不住……我们燕人被盯得很紧,必要时请您动手,可用此玉佩调动‘红线’劫狱。”
夏洛荻至此已然知晓,“红线”就是朱瑶兮手里的地下势力,遍布魏燕、四地邻邦。他们供奉的红线娘娘以西陵公主为原型,所以朱瑶兮所到之处,人人皆奉她为神。
“你在诓我,他们是活人,怎会听我的话?”
“‘红线’的人除了公主外,只听玉佩号令。”
“不够,你们还有什么筹码?”夏洛荻进一步逼问道。
传话人咬了咬牙,道:“公主还说,她在赤狐山北山坳布置有死藤花田,冬夏不侵,你得了死藤花田,‘红线’所有人的死活,都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