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一双眼睛就那样直直看着崔道之,屏风上的芙蕖纹样被烛火映照在她脸上,若隐若现。
崔道之捏她的下巴,拇指在她沾了水的唇瓣上摩挲:
“怎么,高兴坏了?”
她这幅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什么惊吓。
秀秀拍掉他的手,将头扭过去。
奴籍……
听到这两个字她心中便涌现起一股彻骨的冷意,曾经她为了摆脱这个身份,做出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苦。
她是一只将要饿死的鸟,而它则是关着她的那只笼子,无论她怎么躲,怎么逃,纵使撞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无济于事。
她被它永远地困住了。
可是如今她身边这个男人,这个将她关在笼子里的男人,却用一种十分随意的、施舍般的语气对她说,她往后可以不再是奴籍,她可以不再一辈子当低人一等的奴婢。
多么可笑啊。
她的命运也不过取决于他的一句话而已。
他高高在上,而她命如草芥。
秀秀忽然捂着脸,一时间又哭又笑。
崔道之本以为她听了会高兴,却不想她忽然这幅模样,浑身的燥意顿时退了五六分,捞起她的腰肢贴在自己身上:
“到底怎么了?”
他此时被吊得不上不下,脊背紧绷,难受得紧,可又不好继续,只得抚着她的背,哑声询问。
过了半晌,秀秀终于将手放下,抬头,眼睛里满是嘲讽:
“方才大将军说要解了我的奴籍?”
“嗯。”崔道之额角不断有水珠顺着下颚流下来,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只是手抚上她肩头,把她落下的发丝捋了捋,重新缠到簪子上去,正打算去吻她,却听她忽然道:
“要谢恩么?”
崔道之动作一顿,抬眼,升腾的水雾遮在两人中间,叫他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什么?”
秀秀望着他,将他落在自己背后的手放在胸前,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我说,大将军要我谢恩么,是穿好衣裳跪在地上谢,还是用这种法子谢?”
崔道之只觉得心口一股沸腾的怒火乍然升起,直往脑门上窜。
她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以为自己想解了她的奴籍是因为——
崔道之脸色发沉,脑袋两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压根不信他,所以在听到这件事时下意识以为他是在向她索取什么,他在她心中,是这样的无耻。
他垂眸,脸色微冷,手下的那不是什么温香软玉,而是她甩在他脸上的鞭子。
崔道之突然报复一般加重手劲,见到她微蹙了眉,咬牙道:
“好好的不行么,你就偏要同我这样说话气我,你是觉得我但凡待你好点都是为了同你?我告诉你,我待你好坏,我都能同你如此,我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我喜欢,我想同你亲近,懂吗?”
秀秀微张了唇,崔道之猝然将手收走,起身,捞过屏风上的衣服披在身上,满身是水地出了浴桶。
等听见开门声响,秀秀才低头映着烛光去瞧身上的痕迹,只见胸前和锁骨上尽是细密的齿痕,因他离去时生了气,胸前还留下了十分显眼的手印。
秀秀忽然想起那日鬼压床醒来后身上忽然出现的那些痕迹,当即恍然大悟。
看来那日当真是他,那时她因觉得离谱,不敢相信,如今想来……
秀秀抬手往身上撩水,好一会儿才从浴桶里出来,她因身上衣裳全湿,只得穿着湿衣裳到榻边,虽然如今是夏日里,正是热的时候,但湿哒哒的衣裳穿在身上到底不好受。
秀秀正打算脱掉衣裳晾起来,却听门忽然被人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