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依靠得太深,交缠得太过。萨迦有一会儿看不见他,就会惊慌地到处寻找;他早上起床摸不到萨迦,同样会下意识地呼唤萨迦的名字。可这正是云池所担心的事:萨迦和岛屿所代表的避风港,会不会日积月累地消磨掉他的毅力与勇气,让他慢慢变成一个唯有依附,不能独立的人?
或许他现在想的这些,都是杞人忧天,可是……
云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婚姻中的陷阱,真是防不胜防啊……”
说完又觉哪里不对:“呃,不是,我们还没结婚,只是像夫妻一样生活……啊啊啊越说越不得劲了!”
身边萦绕的风似乎凌乱了一瞬,云池咬咬牙,还是决定埋头赶路。
他穿过逐渐皲裂的冰层,上了岸,岸边布满被海水打磨得失去棱角的鹅卵石。云池左右看看,望见不远处有烟。
他高兴起来,有烟好啊,有烟就说明这里也有人。他赶紧拍了拍背包,大步朝着炊烟飘起的地方走去。
萨迦已经用神力为他伪装了外形,此时在外人眼里,云池穿的不再是那身纯净耀目的白袍,而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毛领棕皮衣,脚下也踩着绑带的兽皮靴,绒绒的帽子贴着脸蛋,身后则捆着一个旅行者的背囊。
拨开覆满冬雪的枯枝,云池裹着着西风和小雪,来到了飘着炊烟的目的地。
倒不是什么聚集的村落,只是一堆临时燃起的篝火。
三个背着防身弓弩的旅人,和一辆……那种动物应该不能叫马吧?总之,三个旅人和一辆兽车,正在路边烤火。他们端着热气腾腾的水缸,相互交换一些云池看不清楚的食物。
云池无法断定这里的民风怎么样,但看他们这么友好地分享食物,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走过去,试探地叫道:“你们好?”
三名旅人一回头,呆滞地盯了他片刻,顿时慌乱地扔掉水杯,迅速扯下后背的防身武器,拉满了弓弦,对准云池的身体。这一套动作下来,惊地拉车的驮兽打了好几个响鼻。
“你是强盗还是邪灵?报上你的名字!”
“若你是邪灵,在你口施恶咒之前,想想这些对准你的箭头,全部涂了神圣的白芨花汁!”
“没、没错!”
云池下意识举起双手,被这激动的阵仗吓了一跳。
“喔!冷静、冷静,好吗?我不是邪灵,我只是个人,和你们一样的人。”
云池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三名旅人,发现他们的面膛泛出长久生活在酷寒地区的紫红色,身上裹着皮毛毡连的厚重大衣,一看就是历经摸爬滚打的苦日子,衣物的颜色都很难分辨出来了。他们的腰带上,亦插满了浸透油污的工具,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相比之下,云池这一身既干净、且整齐,更兼容色昳丽,脸孔莹白如雪,在荒无人迹的野外,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奇异的少年,不怪旅客反应过度。
冬日的长风刮过树梢,席卷落雪,使篝火胆战心惊地猛跳了几下,几次在灭与不灭的边缘徘徊。云池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路过这里,看到有人烟的痕迹……”
“告诉你了别烤火,你偏不听!”
“天冷得要死,再不生火就撑不住了,再说了,你不也立马同意了吗!”
“别吵了、别吵了!”
面前又引发了一场小小的内讧,云池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不耽搁你们的时间,我只是想知道,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能不能看到村落或者城邦?我想买点补给品。”
三个人停下来,怀疑地互换眼色,如同开了队内语音,正私下交流云池说的话是真是假。
“前面的路口,往左转。”第一个人僵硬地说。
哦,有路口!云池松了口气,有路口就好,他刚想道谢,第二个人便紧接着说:“前面的路口,往右转!”
云池:“?”
第三个人跟着磕磕巴巴地道:“前面没有路口,直、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