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言昨天夜里吃多了山楂糕,如今胃里酸的很,只吃了几个蒸饺填填肚子。他吃的差不多了,拍了拍元竹的肩膀,让他慢慢吃别乱跑,自己去看看师兄为何耽搁到现在都不出来。
曾暮寒伤了手,还坚持着做针线活。韶言进屋时,他正拿剪子将多余的线头剪短。见师弟进来,曾暮寒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阿言快
来,看喜不喜欢。”
他手心里摊着个绣工精致的护身符,玉珠和流苏都已缝好。月白色的底,镶着金边,上头用细线描摹勾勒出浅浅的碧纹。碧水之上,还开着一团梨花,碧叶黄蕊,好不灿烂。
不过一个时辰,那绣绷上的半成品已被曾暮寒系在韶言腰间,想的出他得是有多赶。
“我知道你不喜香料,所以没在里面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韶言捏了捏护身符,里面的颗粒传来“沙沙”声,他疑惑不解地抬头看师兄。曾暮寒告诉他,“里面是去年结的菜籽。”
曾暮寒的心思可谓是别出心裁,哪里有往护身符里装菜籽的呢?
但韶言自幼在泥地里滚大,几岁就开始干农活,对土地总是有一种深深的眷恋。
菜籽很好,韶言想,无论他日后去什么样的地方,手中有这些种子,那未来再艰难也总归是一片生机勃勃。
韶言十分珍重地将护身符又系紧一些,“师兄的心意,阿言知晓了。”
他本想着喊曾暮寒去用早饭,但师兄一夜未眠,方才也不过强打起精神赶制出护身符。韶言看到曾暮寒乌黑的眼圈,实在不忍心让他继续熬着。韶言劝他:
“师兄歇息一会儿吧。”
尽管已是昏昏欲睡,曾暮寒还是硬撑着:“那不行,我若是睡着了,待会儿下山谁去送你呢。”
韶言心想他又不是客人,山上的路师兄怕是都没他熟,哪里用得着送。
何况如今
师兄头脑这般昏沉,上山下山一折腾再一脚踩空跌下山去。到时候韶言不在,师傅也不在,那曾暮寒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考虑到这点,韶言态度强硬地把曾暮寒按回去,让他老实休息。“不急,元公子还没睡醒,我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等出发时我再来叫师兄,成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曾暮寒也确实感到疲惫,只是再三叮嘱韶言到时候定要记得叫醒他,就躺下和衣而眠。
韶言见师兄闭上眼,偷偷往博山炉里又加了些安眠香。怕惊扰曾暮寒,他连昨晚燃尽的香灰都来不及收拾,胡乱点燃就轻轻关上门离开。
他回到厨房,不见元竹。韶言心想这小会儿他也跑不到哪里去,干脆收拾起碗筷。
等他关上厨房的门,元竹甩着头发上的水珠回来,看见韶言,一蹦一跳地过来:“海棠哥哥!我自己洗漱完啦!”
这小公子怎么又像猫儿又像狗的,韶言几乎能看到他身后摇起来的尾巴。
他笑着夸了元竹几句,领着他找了几件合身衣服。元竹一下子蔫了起来:“我要回家了吗?”
“你在这里待的够久了,再不回去你阿爹阿娘还有哥哥们该担心了。回家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你怎么皱着一张脸?”
韶言逗他:“难道你舍不得回去了?”
他也只是开玩笑,谁成想元竹听了真就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来。
“我,我这次回去,以后是不是都
看不到你和寒哥哥了?”
……确实是看不到了,不咸山和穗城元氏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他们三人能在这山上度过这段时日甚至可以说是老天拉起的缘分。
但他只是对元竹说:“怎么会再也看不到呢。等你长大了,想起我们就再来辽东好了。”
韶言一边哄着元竹,一边牵着他往出走。踏出恒水居时,韶言忍不住朝曾暮寒睡着的卧房看了一眼。
他到底还是没忍心打扰师兄好梦,分别之苦,反倒伤师兄的心。
下山的小路蜿蜒,整座不咸山似要比元竹刚上山那日还要翠绿。
此时已是五月,天气一点点热起来,但山风的吹拂竟让韶言感到几分凉意。他掖紧了元竹的领口,扶着低声啜泣的小公子一步一步走着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