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宁古塔这样的地方,之所以穷的底掉,归根结底是没有充分利用每一寸土地。
而韶言,作为一个从小在泥地里滚大的读书人,他成功做到了两个极致:在读书人里,他是最优秀的农夫;在
农夫里,他又是最有学识的那个。
二者结合,不让他去种地,辽东简直血亏。
但……
韶言却又踌躇起来。往日一直逃避,如今他直面起这一切,却反而有一种强烈的愧疚感。
即使师父、二叔、清乐、黎孤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韶言,你是无辜的,你不欠他们,你不欠任何人的。可是,可是……
可是他们并不了解一切。
他想起卫臹,想起兄嫂,想起雪地上那一摊又一摊扎眼的红,想起深夜里碧游剑上擦不去的腥气,想起——
不能!不能再想了……
黎孤讽刺的笑声似乎还在他的耳边:
“你为何要如此自我折磨,难道你当真问心有愧?”
如今韶言又一次地质问起自己:你当真问心无愧?
他情不自禁地又去想,若他当年走不出那妖窝,便惨死在狐妖口中,那卫臹,兄嫂,还有……
他们是不是都能好好活着?
“二叔,二叔?”
小孩呼唤了好几声,才让韶言回过神来。
“嗯?怎么了?”
“你当真要去宁古塔那样的地方?”
方才韶虞不敢插话,他趁祖父与世家宗主们交谈的间隙,偷偷摸摸遛到后面来找他落在后面的二叔。
“是啊,不然我为何要提。”
“那,那你总归得有个理由。”韶虞像是被噎住了一般,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说要留在辽东,又突然要去宁古塔,这又是闹哪一出啊……”
他抬头飞快地扫了韶言一眼,然后像做
错事一般把头低下。
“二叔,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问便是,跟我还客套起来。”
那孩子得了许可,眼神又躲闪起来,支支吾吾道:“那天在祠堂,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你和三叔弄成那个样子,还有你,你为什么要——”
他说不下去了,而韶言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多了一丝悲悯。
这孩子简直是一无所知。也是,他哪怕对当年之事有半分了解,都不该是如今这般黏着韶言,亲亲热热唤韶言一声“二叔”。
若没有我……若没有我……
韶言看着韶虞,忽地闭上了眼。
——你合该对我恨之入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