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这么冷,又有伤在身,韶言以此为借口,干脆待在慈安院里。
这几天他都没看到韶景,听韶华说是之前打架落败于韶清乐兄弟三人,受了刺激,干脆起早贪黑地去练武。连慈安院都不回了,直接住在韶俊策那边磋磨他爹去。
可怜韶俊策身为宗主,忙着家族事务不说,还得抽出时间来教养韶景。不过池清芷便轻松多了,韶景在韶俊策身边,她最放心不过了,自己也能心安理得地歇一歇。
毕竟韶景要是犯了错,韶俊策打他是真不手软。
韶景不在,韶言原本想找韶清乐的。但好像不只韶景去“闭关修炼”,韶清乐兄弟三个可能都在操练,势要下次与韶景决一死战。
这事勉强不得。韶氏那么大,韶言又不知道韶清乐住哪里,他又不能随便问人。要是让韶景知道他私底下偷偷跟韶清乐联系,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诸如“胳膊肘往外拐”的话。
在韶言看来,他俩的恩怨是他俩的,和他韶言有什么关系。以韶言的性格,他是宁愿装聋作哑沉默不语,也不愿意为了一方得罪另一方。
想到他俩,韶言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觉得十分有趣。常言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韶景也好,韶清乐也罢,这俩人单拎出来一个都是让整个韶氏烦心的刺头。他俩对上了也是件好事,自我消耗,这把野火烧不到别人身上。
就
是他俩也没分出个高下来,恐怕这将来真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韶氏宗族同君氏仙府不同,相当的接地气,仙家与普通百姓也没什么区别。仙府里甚至还有一条长街,夜不闭市,比城中闹市还要繁华。
韶言之前在韶氏闲逛,本着认路的心思到处走,却奇迹般的从没迷路过,每一次都能找回慈安院。他记性好,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因而几天下来差不多认全了半个韶氏的路。
正值年关,整个韶氏都热闹起来。这天晚上,韶言邀君衍出来到长街闲逛——顺便看看社戏傩舞。
辽东照例是供瀛洲神君。
瀛洲神君是只享受辽东香火的神仙,君衍在杭州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位大神。辽东百姓不仅对其虔诚供奉,甚至只供这一位神仙。
看出君衍对此事的疑惑,韶言告诉他:“除了瀛洲神君,没有人会怜惜这极北苦寒之地的百姓。何况他确实是什么都管:求子、求姻缘、求财运、好好运,求他保佑一家人平平康健,万事顺利……有他在,哪还用供奉其他神仙!听说他是最好说话的神仙,也似乎真的灵验,所以大家才多供奉。”
“你有求过什么吗?”君衍突然问。
“……我不供奉他。”韶言虽然这样说,却还是装模作样地作出行礼的姿势:“对我来讲,求神拜佛不如求自己。”
社戏开始前,先有人唱了《请神搬兵诀》。民间小调加上辽东
方言,那艺人嘴皮子又快,君衍是听不太清他到底唱了什么,但调子还是能听懂的。
大俗即大雅。开了场之后,艺人们撤下,走上来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高大青年。他衣着华贵,手持折扇,却做狐狸打扮,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平静优雅。
即使看不到脸,也能猜出他的容貌并不差。
“这是辽东的风俗了,每年都要选年轻而又高大体壮的俊逸男子扮瀛洲神君跳傩舞,还不知道今年这个跳的什么样。”
君衍盯着“瀛洲神君”身上的白色皮毛,问:“为何是这般装扮?”
“辽东民间有传说,说瀛洲神君本体为狐狸,故而如此打扮。”
如此尊重神明,不过瀛洲神君对人间也没有什么特殊眷恋。看似有情却无情,他不过是尽了自己作为神明的责任。
但霍且非说,辽东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祭神,选出来扮演瀛洲神君的神官里,十个有九个都是假的,根本做不到通神。神明之力对凡间来说本就有两面性,它能为其带来祝福,但索不稍加控制便成了诅咒。神官能通神,在人间以凡人之躯承载神明力量。作为容器,他们无法逃避神明那一点点偏爱带来的诅咒。
辽东几百年里真正能通神的神官,都是短命之人。
天上又下起雪,韶言挑了个小摊,买了只又大又红的糖葫芦给了君衍。韶言这几天还喝着药,忌口,不能吃山楂,因此没有口
福。
君衍没有在外面一边吃东西一边走路的习惯,但他拿着大串山楂走路好像太奇怪了,周遭的小孩子都是在冰天雪地里吃糖葫芦。
“入乡随俗,韶氏没有那些规矩。”韶言道,“偶尔也放松一点,别太紧绷了。”
虽还是有犹豫,但在韶言力劝之下,君衍还是轻轻咬了一口最顶端的山楂。
君衍:?
冻得太硬了,他没咬动。
韶言领着君衍逛了两条路,期间韶言还看中了个微型木制阁楼。做工相当精美,让韶言忍不住在摊前驻足良久。
忍不住问了价,相当便宜,便宜到让韶言觉得吃惊的程度。摊主说这玩意儿又不值钱,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费时间,他也是闲着无事消磨时光才做的。
只能说,韶氏不愧是韶氏。
虽然价格如此便宜,但韶言只是多看了一会儿,并没有买,离开时看起来也没有依依不舍。
君衍还在试图与手里的糖葫芦作斗争,但他咬了半天,山楂只受了点皮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