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它呀。”
“它又不会一直在你的肚子里。”
“它生下来还要一点点长大。那么小的孩子,我总不能把它一个人扔下吧。”
黎孤想要出言反驳,但仔细想想,小孩子确实不能没有母亲。他自己虽然无父无母,但也知道父母对孩子很重要。他是孤儿,所以才被人捡去当刺客培养长大,成了今天的模样。韶言有父母,却几乎也是和他一样了,被韶俊平和霍且非两个人带大,活出今天的一笔糊涂账。唉,若黎孤有父母,若韶言受父母教养……由此可见,小孩子得有父母。
“那就等他长大,十几年而已。你那时也不过三十几岁,那样年轻。假使你能活到八十岁,还有四十几年的光阴呢,足够你把我说过的那些地方都去一遍了。”
“我一个人吗?”
“韶景肯定不会陪你的,他丢不下他的韶氏!但顾咏言肯定会陪你一起,她与你分不开。不过她修为低微又废又残,真要遇见事情也没什么用处。你是未来韶氏宗主夫人,请几个修士保护你呗。”
卞如英笑了:“那要请你呢?”
黎孤瞪大眼睛:“我?”
他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找理由。本来他想嚷嚷自己太贵了,韶氏未必请得起。然而他突然想到霍且非和他说的话,方才还咋咋呼呼的黎孤突然安静下来,话到嘴边,变成了轻描淡写的一句:“我那时已经不年轻了,只怕提不动刀。”
“也比我和咏言强吧。”她说,“你放心好了。
”
她让黎孤放心什么呢?
“现在的营生……总不能做一辈子吧。人不会永远年轻,你有给自己想过退路吗?”
卞如英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黎孤斜眼看她。
“有没有搞错。”他笑出声,再抬眼,那眼底都是戏谑:“夫人,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杀过的人只怕比你认识的人都多。你是觉得一只野兽会心甘情愿地被拔牙去爪,还是自信地认为你能困住它?”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里掺着一丝凶光,隐隐显露着危险。
就该这样,这样才对,黎孤本来就是这般。恶人虽有恶人的法度,可他也不像某些伪善的同僚一般,不杀老弱妇孺。
如谢惊才所说,已经做了大半辈子的禽兽,哪是一天两天披上人皮就能轻易揭过的?
黎孤想知道卞如英什么反应。
她并没有被吓到,甚至没有展露出什么情绪,好像黎孤的喜怒无常在她眼里就像是一只脾气不好的坏猫在哈人。虽然是有那么一点莫名其妙,但猫毕竟是猫,人不能和它一般见识。
黎孤有点气恼,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和韶言相似,像是拳头砸在棉花里一样使不上力气,但是又有所不同。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在和黎孤道歉,“我是想说,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来韶氏玩,我们都很欢迎你。”
“……”男人探究的目光照向她。
卞如英其实有一点忐忑,刺客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她倒不是害怕他
会动手伤她,只是,想要安抚一只炸毛的猫是一件很愁人的事。
沉默许久,她听见他说:
“我不会和你一起到处跑的,让顾咏言陪你。”他恶狠狠地说,“我至多教你孩子几招拳脚功夫,好过你不在时他被人欺负。”
韶景的孩子怎么有人敢欺负。不过卞如英并没有把这句话当做是玩笑,她很认真地说:“顾公子,谢谢你。”
顾公子。他不姓顾,也不是什么公子。
“……阿日斯兰。”他似乎是下定决心,“这是我的名字,可能有一点难记。”
“随便你怎么叫,顾漓,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只是一个名字。”黎孤闭上眼,“我有很多名字,但阿日斯兰——你记得就好。”他欲言又止,有些话想说,又感觉太矫情,所以忍住了。
卞如英轻拍他的手背。
“我记住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