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庶族之间的弯弯绕绕,复杂的很。韶言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因为他明不明白,意义都不太大。
君氏与韶氏,虽是姻亲。但君夫人已仙去多年,这层关系恐怕是比窗户纸都薄。况且世家与庶族,韶氏总归是弱势的一方。此次被送往君氏的,除却韶氏二公子韶言外,还有一车车数不清的药材和奇珍异宝。
也是奇怪。自韶俊策上任宗主之后,韶氏就像是在仙门百家里重新找回了尊严一样,挺直了腰杆。甚至立下了“不与世家通婚”的族规——除却担忧机关术流露出去外,更多地挽救了本族女子的命运。
毕竟在先宗主在时,可没少拿韶氏女子身强体壮善于生育做文章,不知道拿女子婚姻向世家换取多少利益。
韶氏这些年,与众多世家的关系都还算是不错,但也没跟哪家特殊交好。韶俊策没有像他父亲那般,牺牲养女的婚姻以换取与君氏交好的机会。只将亲生儿子送到君氏,还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二者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比起他那位姑姑,韶言还是幸运了些。毕竟他是男子,哪里要像女人一般承担远嫁高嫁的后果。他最多最多做个上门女婿——更别说君宗主还没有女儿。
但看着那一车车陪送的名贵药材与奇珍异宝,韶言还是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像史书里记载的和亲……不至于,
最多算是个质子。
……这么一想更奇怪了,韶氏还有把柄在穗城呢,怎么不见得对元氏这般有礼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就不该想。韶言摇头,想通了也没意义,他还能不去么?
三纲五常什么的,倒束缚不了韶言。尽管是被韶氏当棋子,他也非常有自知之明。在仙门百家里,他不过是沧海一粟,与普通门生,平民百姓一样命如草芥。他这样的一粒尘埃,就应当老老实实接受命运洪流,翻不出什么风浪,过好安稳日子就是了。
心里是这么想,但韶言总有一种感觉,事情的发展会不受控制,更不会如他所愿。
有一些事,他是不敢和别人说的。他有一些小小的爱好,之所以不敢和人说,是因为他这爱好说出来未免有些惊世骇俗。韶言小时候,便对动物的骨骼结构产生莫大的兴趣。这兴趣的启蒙大概是来自于杀鱼。鱼是冷血动物,触感冰凉,从水里捞出来滑溜溜的。用刀子剖开它的腹部,划开皮肉的感觉、冰凉滑腻的触感……都比不上韶言在见识到鱼的内脏和骨骼时的惊奇。
那时候他突然开始喜欢吃鱼。多吃鱼虾可使得头脑清明,故而曾暮寒也没有多想韶言为何偏偏要自己杀鱼。
韶言喜欢给鱼拆骨。一开始他拆的还尚且不完整,且时常被鱼骨划伤手指。连吃了半个月鱼,韶言明里暗里拆了上百条鱼的鱼骨,熟能生巧
,竟真就让他完完整整拆出一整条鱼。
然后他就不喜欢吃鱼了,改吃兔子,吃鸡鸭鹅。这些动物和鱼大有不同,但某种意义上又十分相同。韶言能从任何一种动物身上找到它与鱼的相似之处,然后借用拆鱼骨的经验来拆它。
不幸中的万幸是,韶言只喜欢拆骨拼骨,研究内部结构,而不喜欢杀戮和虐杀。不咸山上各种小动物都有,韶言便做了机关设法捕捉。野猫,野狗,獾,狐狸……他甚至捉过一头狼,用石头将它砸晕,然后拖到林子里剥皮拆骨。
他甚至捕杀过一些跑来恒水居偷吃的妖兽。妖兽大都已经通了人性,甚至有的开灵有智。它们聪明的很,寻常陷阱捕捉不得,弄得曾暮寒十分头痛。
没想到,韶言对这事十分上心。不惜不眠不休几日画图纸,研究精密复杂的机关。他在修习机关术的天份相当了得,恐怕如今的韶氏无人比他天份再高。曾暮寒见他如此,只当他不想让妖兽糟蹋粮食,哪里想得到师弟的那点私心。
曾暮寒再心软不过,他总觉得妖兽那般通人性,有别于动物。偷吃粮食的妖兽都灵力低微,又不伤人,他实在没有要它们性命的理由。韶言也考虑过师兄的感受,故而一直用心隐藏自己这点爱好。
韶言布置下去的机关,果然成功抓住了那作乱的妖兽。他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大一只兔子,几乎有成人手臂那么长。
他拆过兔骨,却没有拆过这么大的兔子。一时间,韶言看向兔子的眼神都变了。
但他没开口,心里盘算着如何躲避师兄耳目,将这只兔子剥皮抽筋。
这时候,霍且非慢悠悠地走过来,看见这只妖兔,眼睛都直了。
“哎呦呦,好大的兔子!小寒,去赶紧去烧水,今天吃炖兔子!”
那妖兔当真是已开了灵智,听得懂人话,此时害怕的连须子都在发抖。曾暮寒不太忍心,道:“这么大一只兔子,想必已经很老了,只怕肉也柴,不如……”
“那就炖汤!”霍且非大手一挥,“我知道小寒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肯定是想,这妖兔又不伤人,只是偷吃些粮食,罪不致死。但那是因为你住在山上,不靠种田为生,不缺吃食。你是不知道,山下的寻常农家又多恨这样的畜生。在荒年,它有时偷的可是别人家的救命口粮!”
这话说的曾暮寒哑口无言,有些无措地看向韶言。韶言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