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车声辚辚,杂草被车辙压得倒向路两边,红日将升,朝霞将天际染得艳丽非常。
陆小凤三人正坐在宽敞的车厢里,马车前行,舒服而平稳。
花满楼原本想骑马,快马加鞭赶往彭城,但他四哥花乐山却不同意,还坚持雇了一辆马车。他认为,几个人必须好好休息,才能有足够的精力应付之后可能发生的事。反正欧阳铭已经死了,就算一个跟头翻过去,死人也没法复活,反倒有可能一脚踏进人家布置好的陷阱里。
陆小凤也不得不同意他的看法。
官差出行的经验绝不比浪子差,而且,比起浪子来,官差要更懂得享受。
花捕头显然也精于此道。
他来找花满楼时,骑的是日行千里的骏马,这时雇下的也是最牢固、最舒适的马车,拉车的马匹脚程虽不是最快的,但却很稳,即便是一个婴儿,也能在车上安然入睡。
但陆小凤却睡不着。
他一直在用眼角瞟着花满楼,花满楼始终闭着眼睛,鼻息沉沉,似已睡熟。但陆小凤却总觉得花满楼在装睡,他甚至忍不住想要捏一捏花满楼的鼻子,看他会不会跳起来。
清晨的官道安静得很,只偶有清风拂动树叶,零星鸟语飘进车窗。
花满楼的呼吸很均匀,陆小凤已在暗中数了一百八十九下。而花乐山正靠在车厢角落里打呼噜,动静简直像打雷。
陆小凤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慢慢地,用两根手指,去捏花满楼挺直的鼻子。
“你下手最好轻一点,我的鼻子是肉做的。”睡着的花满楼忽然说话了,当然,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轻声道,“鼻梁骨虽然比别人的硬些,但也挡不住灵犀一指。”
陆小凤的手指僵在半空,只好缩回去揉自己的鼻子,讪讪道:“你既然醒着,为什么要装睡?”
花满楼的声音里仿佛带着笑意,道:“你既然有话,又为什么要憋着?”
陆小凤呆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那猴精说的没错,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他说完这句话,却又闭上了嘴,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花满楼并不着急,陆小凤说,他就听着,陆小凤不想说,他也绝不会再追问,这正是朋友间最宝贵的信任与默契。
他相信陆小凤也明白这一点。
陆小凤终于开口,慢慢道:“我只是在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委实设计得太巧妙,也太细致,无论那个幕后之人是谁,他对你我都一定非常了解。”
花满楼低声道:“也许,只不过是那个人运气比较好。”
陆小凤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这句话,我十七岁起就不再相信了。”
花满楼忽然张开眼,他虽看不见陆小凤,陆小凤却仍有种被凝视的感觉,心跳忽然快了起来,他努力放缓呼吸,只希望花满楼的耳朵不要像平时那样灵。
只听花满楼慢慢道:“你可是在怀疑司空摘星?”
陆小凤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叹道:“有时候,我都要害怕跟你在一起了,因为你简直像个妖怪。”这句话,已无异于承认了花满楼的猜测。
花满楼也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有妖术,只不过你担心的,恰巧也是我担心的。”
他顿了顿,又道:“但我感觉得到,这次的幕后黑手并不是他。”
陆小凤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直觉!”
陆小凤不说话了,他一直信任花满楼的直觉,甚过于相信自己,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很奇怪,仿佛有些黯然,又有些气愤。
花满楼道:“这其实不是你真正担心的,对不对?”
陆小凤撇了撇嘴,冷冷道:“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