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洛来到见面的茶楼时,二头廉总他们和甲方的介绍人王良玉早就到了。
见着茶楼隔壁是田鸡粥铺子,张洛心里就不舒服起来。她最怕蛤蟆,而这里,从街上往茶楼去的路上,却排了一排十几米长的铁丝笼子,里面装满了灰不拉几的田鸡,在笼子里拥挤着、蠕动着。
“真……倒霉。”
张洛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也知道,田鸡粥铺子和田鸡笼子算是新加坡另外一个特点,属于只要走在大街小巷就无法躲避。好在茶楼里面,并没有蛤蟆一条街。
茶楼的二楼,和一楼的前厅基本一样,都是一张一张的小桌子铺满了整个地方,唯有最后面用一张竹子质地、娘惹风情的大屏风隔开了。这隔断后面,是一张大八仙桌,正经的黄花梨木,八把椅子也是一样的古旧风貌。
正中,坐着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他正闭着眼睛养神。二把手廉总带着项目经理和现场经理,跟介绍人分坐了两侧。
介绍人王良玉是男士里最年轻的一个,才三十刚冒头,露着左手上一只明晃晃的劳力士金表。“廉总,我舅舅最信的,就是段先生了。”
他嘴里的舅舅,就是吴丽项目甲方房地产公司老板黄先生,一位福建莆田系老板,非常迷信,听说一年要去泰国七八次,拜各路神仙。张洛很好奇这样的人,怎么就会包下那块带着恐怖小庙的吴丽项目地块。
二头扫了一眼张洛,没有理睬她。张洛赶紧识趣的坐在了最下手。
“段先生,我们项目上那座小庙……”项目经理也只顾看着大仙和介绍人。
“我知道,贵公司新总经理到项目第一天,就进了医院。”段先生拿起他的普洱,抿了一口。“如果不处理,怕是开不了工呀。一直拖下去,按照贵公司和黄总的合同,又要被罚款,真是两难。”段先生打听得果然明白。
“那么?”
“以我的法力,自然能保你们无虞。只是我的收费,不知道贵公司觉得怎么样?”段先生连眼睛都不眨,就说到了钱的问题。
王良玉赶紧替段先生开口:“50新币……”
这么便宜?然后四个人听见了最吓人的那半句:“每平方呎。”
“先生是要按照小庙的面积,不,我们地盘的占地面积,算费用?”现场经理问的,好像他是段先生的托儿。
王良玉小声解释:“是按照盖好的可销售面积计算的。”
这话就好像32楼的高处扔下一块软肥皂,照样砸死人:
整个建筑项目的总合同三个多亿新元,摊到每平方呎的可销售面积,建筑成本不到500新币呎。按介绍人的说法,大仙要的可就是这个合同额的10还要多,4000万新币啊?!
张洛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在建筑行当里混了十年多,又是负责帐的财务,大小事情也看见过不少。乍听见这个数,又想起谷歌那回避的态度,就明白了个几分。说不得是有人做了个局,想用小庙的风水费,把领导们之前偷吃公家的帐抹平,顺便再捞一把。
二头扫了一眼项目经理,最末位的现场经理就识趣的大声抗议起来:“这怎么行?本来就不赚钱的项目,再出这个成本,我们就亏了。”
项目经理垂着眼睛,眼角却在手下和二头之间溜达。
张洛品出其中的戏味。
果然,段先生听见这话,也不争辩,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要告辞出去,像极了菜市场讲价的阿姨们。
“我也是看着黄总的面子,拼了折损阳寿,才来管这件事的。你们难道不知道那小庙里供着的,是个1000多年前就成了妖孽的?!麻烦王总跟黄总说,不是我不给他帮忙。”
张洛咕嘟了一口茶,心想“你就造吧”。虽然有人叫小庙里那位“贾娘娘”,但是那小棚子早就破烂得看不出一二三四了。
看张洛不出声,二头也突然瞧见了她:“咦,小张,你们顾总怎么没来?财务经理这样的事情都不用来吗?!”
现场经理听见这话,赶紧拉住“大师”:“这个---是不是等我们顺利完工以后再付?”
段先生哼了一声。
“至少我们顺利把小庙挪走了,才能给第一期吧?”现场经理不断向后退着。
段先生一阵冷笑:“我把贾娘娘送走了,然后你就耍赖?”
项目经理也斜着张洛,张洛赶紧低头看手机。
“财务上什么意见?”二把手不打算让财务就这么置身事外。
张洛看着段先生:“段先生能不能介绍一下这小庙里的贾娘娘?领导让了解一下情况。”
段先生就差掏出惊堂木,把一套抗金失败的女英雄事迹,说得好像天门阵下的萧太后。
张洛捧着茶杯,一个劲的点头。
反正新加坡这边多是很多年前就移民过来的福建和海南人,有着很多中国内地都消亡了的宋元历史故事和传说。而且这些故事,虽然听起来、好像每个人死后都能荣登封神榜,但是二师伯和三叔公,贾娘娘和王娘娘,却各个精彩悲壮。
只是话题就离着“驱魔费”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