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铭回过神来,长长叹了一口气:“老样子。我爹天天催我读书,可我天生就不是读书那块儿料子,我爹何苦为难我,也为难他自己。”
他们两人自幼相识,贺子铭这人十分聪明,但心思却不在读书上。再加上贺家生了六个姑娘之后,才生出了他这一个独苗。是以从小到大,贺老夫人与贺夫人,都将他当宝贝一般疼着护着。等到贺通判想管教他时,却发现这个儿子已经长歪了大半,再纠正起来就十分艰难了。
张元修沉默须臾,问:“若不走仕途,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事可多了。”贺子铭开始掰着指头给张元修算,“比如吃遍各地美食,见遍各地美人,再比如腰缠三万贯,骑鹤下扬州……”
贺子铭如数家珍报了许多,基本都是与吃喝玩乐相关的。
他与张元修不同,他是家中年龄最小的,又有个通判爹,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兜着,除了读书不行之外,吃喝赌玩样样精通。
见张元修不说话,贺子铭打住了那些吃喝玩乐,问:“是不是听起来,挺不务正业的?”
从前他们一个是官员之子,一个是商人之子,两人兴趣相投,才成了好友。如今张元修已是京官了,而他仍旧还是老样子,再加上两人已有一年未见了,贺子铭不知道,如今张元修待他是不是还如从前那般。
“是。”张元修颔首。
贺子铭眼底滑过一抹失落,旋即他又强撑着笑了笑,正要说话时,就听张元修又淡淡补了一句:“但我认识你时,你便是这个样子,若现在你说,你有什么宏图大志,我反倒不信。”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小子怎么还用老眼光看我啊?”贺子铭面色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但旋即又不服气道。
张元修轻轻啜了口茶,撩起眼皮看向他:“那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一次。”
贺子铭:“……”
他们正说着话,张伯步履蹒跚从外面进来,瞧着似是有话要说,但见贺子铭还在,便又默然退了出去。
却被张元修叫住:“张伯,怎么了?”
“晚膳好了,请二公子和二夫人移步去花厅。”
张元修偏头看向贺子铭:“不如留在府中一起用饭?”
贺子铭与张元修一贯交好,从前张元修尚在临江时,他也常常跑来张家蹭饭。但今日张元修他们刚回来,显然今夜是顿团圆饭,他这个外人留下不合适。
“不了。”贺子铭摆手起身,“改日我做东,在临江阁摆一桌,给你们接风洗尘。”
说完,贺子铭便要告辞,张元修本欲去送他,却被贺子铭拒绝了:“你们府里的府门槛都被快被我踩烂了,还送什么送!忒矫情了啊!行了,我走了,回见。”
见贺子铭坚持,张元修只得作罢,站在院中目送着贺子铭大摇大摆离开之后,张元修才去寻祁明乐与宁宁。
等他们三人到前厅时,张家大爷一家也到了。
张家大爷膝下有三子,长子张元煦如今随张家大爷做生意,二子与三子皆在书院读书,如今没到旬假,是以皆不在府里。
今夜柳如絮也来了,她换了身浅绿色的衣裙,坐在张家大夫人身侧,眉眼低垂,一副温婉娴雅之态。
“这是我们临江独有的江雪鱼,弟妹,你尝尝看。”话落,一片鱼肉落在了祁明乐的骨碟里。
祁明乐转头,就对上了张元煦夫人那和善的笑容。
“好,谢谢大嫂。”祁明乐收回目光,专心吃起饭来。这一路上,他们忙着赶路,风餐露宿的也没吃上几顿热乎饭,今夜张家的晚饭很是丰盛,但吃了几口之后,祁明乐举筷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临江的吃食偏淡,且以海鲜居多,祁明乐十分吃不惯。
但这里不比上京,祁明乐也不好表现出来,便强忍着不适,慢吞吞吃了起来。直到后面,不知张元煦的夫人,给她盛了一碗什么汤,祁明乐只喝了一口,先前被压抑的不适,悉数被勾了起来,祁明乐一个没忍住,当即就转头干呕起来了。
原本在同张家大爷说话的张元修,立刻转身,扶住祁明乐,迅速将自己面前的清茶递过去。
祁明乐突然这样,席上众人顿时都被吓了一跳。
张大夫人忙道:“怎么了这是?来人,快去请大夫。”
“没,没事。”祁明乐摆摆手,喝过茶之后,她才觉那股恶心慢慢淡了下去。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宁宁突然从凳子上下来,走到她面前,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糯糯道:“婶娘,你也有宝宝啦。”
祁明乐:“???”
张元修:“……”
张家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