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的身孕,让我的身体十分沉,即便是坐着也费劲。玉清观里的女冠们特地抬了榻来,在上面垫上厚厚的垫子让我靠着。
兰音儿看着我绣花,忽而道:“皇后如今行动不便,还做这等费神的活计,让底下人去做好了。就算不找少府,宫里擅长绣花的人也多了去,什么样的虎头帽虎头鞋做不出来?”
“自己用的东西,自是自己做的才最好。”我又绣了两针,抬起头,对兰音儿道,“让人准备肩舆,我要去安乐宫。”
兰音儿愣了愣,道:“皇后要去见太后?”
“我回来这许久也不曾见过她,总要去见的。”
兰音儿不快道:“皇后到玉清观来住几日,是为腹中的小皇子祈福的,可不是来见太后。上皇又出京巡营去了,他若是在……”
“哪里那么多啰嗦。”我打断道,“去见太后罢了,她又不会吃人。”
兰音儿仍哼哼唧唧:“那可未必,她连圣上的命都不在乎。听说前几日圣上去见她,她竟还敢与圣上吵
闹,圣上出来之后,气得又犯病了……”
我横她一眼。
兰音儿闭嘴。
“我先前让你带的那只盒子,你带了么?”我问。
“带了。”兰音儿好奇道,“那盒子旧旧的,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没什么。”我淡淡道,“一些文书罢了。”
太后的安乐宫,离玉清观有些远。
从前,我在还在玉清观里当玄真娘子的时候,时常要到安乐宫给太后请安。我喜欢走小路穿过御苑,不但更近,还能看看花花草草,在枯燥的宫里不失为调剂。
不过如今,我挺着这肚子,已然无法走那许多路。
我坐在肩舆上,看着长长的宫道在眼前延伸。蓦地,我想起来,自己上次走在这里,正是去年的这个时候。
端午宴上,董淑妃揭发我与人授受私通,子烨却大大方方站出来,将这罪名认领了。他还得寸进尺,顺手推一把,在所有人面前将我们的婚事定了下来。
此事轰动一时,据兰音儿说,直到现在,但凡有人茶余饭后提起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也必是要拿出来品评一番。
之后,我要去洛阳,来安乐宫向太后辞行。
那时,太后将我宽慰一番,仍旧和颜悦色。
对于太后,我一向没有许多天真的幻想。这婚事,太后固然有自己的私心,我也并不觉得那谈不上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人在局中,皆为棋子,一个无甚实权的太后也是一样。抛开那些心思,太后算得是
我落难之后,对我最好的人之一。故而我与子烨约法之时,将不可伤太后和皇帝的性命列入条件之中。
子烨答应了。
没想到,一年后,我再来见她,已经是另一番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