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衢在极为短暂的一滞之后,直接盖住了水缸。
然后他伸手在水缸边缘轻轻一点,只感觉那水缸底部忽然轻轻一震动,潜藏在水底,无形无影的水蛊发出了痛苦的尖叫,但还是在天衢格外霸道的仙力碾压之下化为了烂泥。
滴滴答答的粘液从水缸和盖子的边缘渗透了出来。
季雪庭略有些狐疑地看了天衢一眼:那些水蛊乃是幽岭之中最寻常不过的小玩意,天生便会在旧滞不动的水中生出,他之前其实就已经看到了,但想着它们并无伤大雅便并没有理会,方才之所以叫天衢再看一遍,也不过是为了救下某位因为压力过大而碎碎念的同事而已。
他倒是没想到,以天衢上仙之尊,竟然真的这般认真地碾碎了那些水蛊。
这跟让一位护山长老去看看花,结果对方却认认真真,用剑仙之力碾碎了盆景中一小窝蚂蚁一般。
然而,虽然季雪庭早已察觉到天衢似乎有些不对,可他本能不想惹麻烦,自然也不曾细查。
“多谢上仙。”
他轻声谢道。
然后又得到了那人一个叫人毛骨悚然的凝视。
“这是我应该做的。”
天衢幽幽说道。
季雪庭不敢再与他搭话,连忙又找了个借口自行打坐调息去了。
天衢贪婪地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季雪庭落在地上的影子,长袍大袖之下,又一条念蛇慢慢盘旋而出,轻轻地啃噬着他的血肉。
阿雪。
我的阿雪。
我不会再让你心烦了,我就乖乖地待在你身侧,护你周全,便已经心满意足。
天衢……或者说,“晏慈”,在心中对自己喃喃说道。
三人心思各异,却也平安无事坐到了半夜。
在季雪庭的记忆中,这幽岭一到夜间,瘴气便像是一层雾蒙蒙的铁盖子一般,将整片山林都厚厚地盖住。
可这一夜,自窗外洒落的明净月光,却彻底打破了季雪庭的这一印象。
他完全没有看到丝毫来自于瘴气的阻隔,窗外只有一片灿若银布的月光,还有高高悬在半空,硕大无比的肿胀月亮。
没过多久,竹楼的楼梯上再一次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季雪庭看向草帘与地面之间细细的缝隙,只看到一团浓重的暗影渐渐停在了他们的房间门口。
那是吴阿婆如约来邀请季雪庭一行人去参加祭典以及祭拜娘娘庙。
季雪庭等到半夜就是为此,自是求之不得,当即掀开了草帘。
“吴阿婆,劳烦你了——”
可等到草帘完全掀开,露出了门外之人,便是季雪庭也不由一怔,
当然,那人依旧还是吴阿婆,可此时此刻的吴阿婆与白日里却完全是两副模样。
妇人黑红的面庞上被涂上了厚厚的□□,看上去就像是被倒吊放血后的死人,而那健壮的身躯则是被包裹在一件样式古怪宽松的长袍之中。
白色的长袍上到处都飞溅着可疑的黑红血迹就不说了,最引人注意的,则是吴阿婆的腹部——隔着长袍也可以看出来,吴阿婆的腹部如今高高耸起,宛若怀胎十月的妇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