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庭当时便有种奇妙的感觉,觉得子虚老人仿佛早就已经算到了他所遇到的种种困难,于是特地归来同他解惑。
只不过身为凡人的子虚老人,究竟是凭什么竟然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地算到一位飞升成仙的仙官的所行所思?
对于自己的师父,季雪庭心中原本就有许多不甚明了的地方,事到如今,更是疑惑重重。
也就是金乾多在侧,季雪庭实在不好表露什么,只能装出一切如常的模样来。
他与金乾多如今便是在截云山的山脊上快步前行,不多时便已经到了云宫之中。
其实之前君慕青暴露行踪与季雪庭他们相斗之时,那座简陋的小院便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如今看过去,不仅茅屋恢复了原样,连带着旁边那一小块菜地,竟然也在术法的作用下恢复了平日里的田园风光。
季雪庭在院门前脚步稍顿,金乾多便撞了撞肩膀,没好气地冲着他嘟囔了一句:“怎么不进去了?怕师父骂你?”
“我也不是怕师父骂……罢了罢了,师兄你就别担心了。”
见着金乾多表情,季雪庭叹气,无奈的顶嘴了一句。
然后他便抬起手,一推门走了进去。
院门敞开,季雪庭首先看到的便是一个枯瘦的身影,瘦瘦小小,花白头发。
子虚老人如今正站在白菜地里,弓着腰,一手持着水瓢,一手拎着水桶,哆哆嗦嗦地用水瓢给白菜浇水。
若只看背影,那人只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名山野农夫。
可季雪庭只看到了那人背影,由其亲手所制而成的灵偶身体之中,便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股亲近安心之感。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季雪庭喊了一声。
老人回过头来,露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那是一张很普通,很寻常的老人的面容。
满是皱纹的一张脸,皱纹细细密密宛若一张渔网罩在了遍布老人斑的脸上。因为年纪大,眼皮已经耷拉下来,掩住了稍稍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珠。
老人看上去没有一丝神秘莫测的气质,实在不像是一名神秘莫测,来历沉迷的世外高人,更看不出他竟然是一位仙官和截云山掌门的师傅。
然而,看见季雪庭后,子虚老人说的第一句话便打破了这种“平凡无奇”。
“我若是你,便绝不会想着去探查虚无之海。”
“师父?”
季雪庭脸色一变。
他此番下凡来探查虚无之海的事情,全天下恐怕只有天衢一人知晓,甚至就连之前为他苦苦探寻典籍的鲁仁都无从得知。
可是子虚老人却知道得如此清楚,仿佛季雪庭所知所想便如同一面镜子,他一望便知。
子虚老人笑了笑,暂时没有理会季雪庭此时迷惑,而是转过头望着金乾多。他摆了摆手,金乾多立刻便明白这是子虚老人叫他回避的意思。截云山掌教目光在自己小师弟与神秘莫测的师父脸上转了转,显得有些游移不定,哪怕一方是自己尊敬不已的师父,一方是早已飞升成仙的师弟,金乾多此时却总有种放心不下的奇妙预感。
“阿钱啊,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才会在凡间磋磨至今无法飞升。”子虚老人面色不变,带着一丝亲昵冲着金乾多叹道,“莫担心了,你先避开些,我同你师弟有些私房话要说。”
他语气还是十分温和,可金乾多却不由自主打了个机灵。
“是,师父。”
他最后一遍担忧地看了季雪庭一眼,用嘴型道了一句无声的:要认错你就赶紧认错,你别犟。
说完便弓着身,反推着离开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