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过去。
迟雪这才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面红。
又按住了老迟乱指挥的两手,轻声道:“你别在人家面前瞎说!八字没一撇的事,我们只是老同学,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老同学更好啊,老相识啊。”
老迟道:“之前觉得他就是脸长得好,现在这么一看,嘶,还会做饭会洗碗的,这年代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了啊。不像是小……那个谁那样的大少爷,爸就担心你嫁过去吃苦被公公婆婆欺负什么的,刚才听他说,那他家里……”
迟雪:“好了好了,爸你别说了。”
眼见得解凛正好出来拿东西,她吓得险些没捂住他嘴。
心想她爸这是什么谈话天赋在身。
短短一席话,全踩雷点上了。
结果老迟一看她那紧张样,反倒乐得呵呵笑。
一直磨蹭到八点多才舍得走。
临走前,还特意当着解凛的面叮嘱迟雪,说等之后“事情”结束了,一定还得请人家小谢到家里用顿便饭——
但他又哪里知道,所谓的“事情”并不是两天就可以结束,而仅仅是个开始。
而不管这个结局是好是坏,也许他们都不得不远走他乡“避祸”。
迟雪听得心里直发酸。
却也不好拆穿,只连连点头说好。
等门关上,公寓里又只剩下她和解凛两人。
这才又想起来和人“道歉”:“不好意思啊,”她开口叫住准备去洗澡的解凛,“我爸那个人,性格一直就那样。”
她说:“他就是特怕我在外面吃苦,所以到哪都特别护短……不分场合的。我小时候,我记得我舅舅到我家吃饭,我爸炖了个鸡。然后他刚一上桌,别人都还没动筷子呢——他就先拆了鸡腿给我。后面看他们不吃,又把另外那个也夹到我碗里。”
偏偏她舅舅又一向是个直肠子。
说通俗点就是不会说话。
一见迟雪人那么丁点,碗里菜堆那么老高,立刻便开始阴阳怪气。
她学着舅舅当时的语气:“哎呀,既然不想请别人来,就不用假惺惺喊了呗。大老远喊来了,结果好饭好菜也不给吃,就给吃点鸡屁股?”
连说带比划的。
学得有些笨拙。
她说完便开始不好意思,轻咳两声,想接着解释。
解凛看着她,却突然笑了。
“……”
尽管那笑很浅,
但并不是稍纵即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就那样看着她,莫名地,笑得垂下眼睛来。她又看到他掩在右眼眼皮下的那点浅褐色小痣。
这次却不觉得是什么“菩提垂目”,反多了几分天生的韵致。
“挺好的。”
末了,他说:“我觉得你爸爸很好,迟雪。”
“……?”
“我到现在还记得,”解凛话音淡淡,“从前有个人跟我说,评判一个父亲的好坏,不应该看他贫穷还是富有,或者单单看他性格好还是
坏,大方还是小气。”
【亲情这种事,所有的客观好坏,在主观好恶面前都是要让路的,所以才会有养恩亲恩、富而不养这种亘古难题。】
【所以啊,小解,一个父亲他好和坏,唯一的评判标准,其实只有他爱不爱他的孩子。】
【不爱你的人,永远对你的痛苦熟视无睹,只有爱你的人,才忍受不了看你受一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