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是在隐秘世界,时间旅行也是难得一见的现象。连青鸟以前也说过,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术士能够以法术或者超能力的形式复刻这种现象。如今想来,青鸟当时倒是跟我耍了个心眼,她只说了不存在那种法术和超能力,却没有说不存在那样的现象。之所以那么说,大概是为了把预知梦的概念放入我的脑中,好让我每当怀疑自己身处于梦里的时候都转入预知梦的逻辑里吧。我当时也真是被她绕进去了。
言归正传,假设魅魔真的就是那个女孩,我也不会后悔杀死她。过去的她确实遭受过很多很多的痛苦,但那绝不能成为后来的她将痛苦和死亡不由分说地强加给那么多无关之人的理由。
只不过,看到可恨之人的可怜一面,确实有着说不出来的复杂心情。就好像在观看虚构故事的时候,发现某个反派角色其实有着令人同情的过去一样,突然就难以用纯粹的敌视之心去看待对方了。虽然自己哪怕提前知道了,也不可能动摇杀死她的决心,但是心情肯定会变得非常纠葛。
或许我应该庆幸,自己在知道她就是那个女孩之前就已经杀了她。
记忆的书本终于翻阅到了最后一页,文字以旁观者式的口吻书写道:手持重斧的魔人再度现身,魅魔短暂的美梦戛然而止,而女孩漫长的噩梦则终于结束了。
——
回归柳城安全局之后,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扼要地汇报给了列缺,而乔安作为当事人也被喊去做记录了。
乔安如今对我的态度变得坦率了很多。之前他在我的面前是不会笑的,脸色也时常纠结难受,而自从剑齿那件事告一段落,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会很自然地看着我笑起来。但看到他流露出笑容,我就忍不住想起中间人记忆里朋友的儿子。说真的别这么笑了,有点吓人。
汇报完毕当然还不算是结束。白日镇迷雾事件对于全国安全局来说不是大事,对于柳城安全局来说却不算是小事。我之后还有很多书面报告要写,非常头痛。
但最令我头痛的还是如何面对青鸟。
她往我手机里轰炸了不知道多少条未接电话和短信,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对她解释遗书的事情,只是发了条报平安的消息。而从列缺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之后,我迎面撞见了她。她一看到我就大大地松了口气,又对着我板起脸来。我绞尽脑汁地对她解释了缘由,她听了半天,脸色还是阴沉得像是要滴水。
天黑后,她强拉着我到了她家里,氛围还是非常僵硬。我找话说给她做晚饭,她却拒绝了,宁可自己下厨。以前我到她家里过夜,当夜的晚饭和次日的早饭都是我做,像这样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厨房里菜刀剁案板的声音还是第一次,总觉得有一股杀气。当她走出厨房的时候,拿出来了两份饭菜,其中一份端到了我的面前。
她的厨艺只能说是低空掠过及格线,好在做的都是简单的家常菜,倒不至于弄砸。不过,一看到那份饭菜,我就觉察出里面肯定放了什么。
我甚至浮现出了会不会是青鸟终于无法忍受与我之间的关系,要索性在此把我毒杀的念头。虽然这仅仅是我异想天开的想象,但是,如果连她也认为我该死,那么把性命交给她也无妨。怀着如此这般的念头,我慢慢地吃完了这顿饭菜。她深深地凝视着我,然后将我拉到了房间里。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怪你。”她低沉地说,“我知道,对伱来说,拒绝杀人偿命是自私,清高地接受也是自私,无论选择哪边都是错误。你明明只要承认自己仅仅是个被洗脑的受害者就好了,或者……索性成为一个极度自私的人就好了。”
“我……”
“我也知道,你不可能那么做。否则我也不可能喜欢上你。”她打断了我的话头,又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你还记得我以前要对你讲的故事吗?你要枕在我的大腿上死去,要成为我的爱之奴隶,要听我把这样的故事讲下去……你都答应过我的,那其实是在骗我吗?”
“……不是。”我说。
“你不可以欺骗我。”她双手捧起我的脸庞,“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抢回来的,决不允许你擅自去死。”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眼神是那么的幽邃、又是那么的炽热,就像是在神话传说里用诅咒和魔法的力量将心爱的男人束缚在自己身边的美丽魔女一样。我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够挣脱她。但是,我心中有愧,怎么也挣脱不了。她的面容和身体缓慢而又不容拒绝地凑近,紧密地贴住了我的身体。能够用全身感受到她柔软而又富有弹性的身体曲线,以及暖烘烘的体温。现在的她就像是变成了剧毒而又娇艳欲滴的红色果实。
只是,我也隐隐约约地注意到了。虽然她确实非常生气,但这种像魔女一样的扮相是她有意为之的。我感觉她不过是讨厌在我的面前露出狰狞和张牙舞爪的姿态,又不愿意表现得风轻云淡,所以就模仿着她看过的漫画或者里的某些沉重而又恐怖的女性形象,以宣泄自己的感情而已。
但是这种病态的、湿漉漉的形象也不适合她,所以我就直言了,“这样不适合你。”
她听了,眨了眨眼,接着自己也泄气了,恢复成了平时的青鸟,“……我是觉得这样比较有气势啦,果然不行吗?”
见她回归平时的语调,我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松了口气。但是,我也明白,她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我。在这件事上,她一定会追究到底,而我也一定会在她的凝视下溃不成军吧。我忐忑地做着心理准备,同时接过了她的话,“嗯,不太行。”
“但我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她强调。
“我知道的。”我说。
“你真的知道吗?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吗?”她轻轻地戳着我的脸颊,怨气十足地说,“学生时代的初恋被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怪兽诱拐侵犯,又是催眠洗脑又是肉体改造。我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他从地狱里救出来,他却还是对过去那家伙的肉体念念不忘,而对我的身体毫无兴致。前段时间还对长得像女人一样的异空间恶魔目不转睛。而且稍不注意就可能会把我丢下来自己死在路边,今天还突然往我的手机里发遗书……听了这些,你还能说自己知道吗?”
听她这么一总结,我还真是个差劲到没边的人啊。因此,我也顺势问出了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那么你到底喜欢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