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酒酒怔了下。
哦,原来我都不能投胎了呀。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
自古恐怖故事里,就没有厉鬼能投胎的。
也正是因为不能投胎,所以它们才成了愈发凶戾、理智全失的厉鬼。
“……”包厢内安静了一瞬。
他们又哪里想得到,曲易手段恶毒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身上全无戾气,也不能入轮回?”干瘦男人出声问。
见这少年,落得这般境地,他心下倒也有一分不落忍。哦,不过再想想刚才他掏了曲易道长心口的样子……好吧,倒也不是那么可怜的。
白遇淮:“不能。”
庭一大师也是叹气:“若是能的话,老衲又何必为他修塑像?”
荆廷华扫了一眼那全无声息的曲易道长,插声道:“所以,酒酒杀了我吧。是我害你至此。我与命运抗争数十年,到如今,也觉累了。”
白遇淮心下原本就裹着怒火与戾气,到现在都还未消呢。这些人问得越多,就越是勾起他内心的凶戾火光。
白遇淮走上前去,一把提住了荆廷华的领子。
“你敢说出这番话,不过是以为酒酒不敢弑父罢了。”
荆廷华疼得轻嘶了一声。
看他此时的模样,腿瘸着,眼眶青着,满脸都是血痕。
刚才大家打起来的时候,他动也不动,但也还是因为邪神的诅咒之力,什么玩意儿落下来,最先砸中的都是他。
所以就砸成了这个样子。
“我没有这样以为。”荆廷华看向荆酒酒,“酒酒,过来。”
荆酒酒抿了下唇,挪动了步子。
白遇淮:“别过来。”
荆酒酒顿了下,但还是走到了荆廷华的面前。
白遇淮杀心顿起。
这种废物东西,为什么还要逼迫酒酒去面对这些曾经的伤口?
“白先生真是护得紧。”荆廷华出声。
他随即嘶声一笑:“酒酒,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怕虫子,可你又很喜欢古堡后面种满蔷薇花的园子。金龟子都能吓着你。你被吓到之后,就会叫我的名字。我就会来帮你,捉住弄死它们。
“你再大一些,改喜欢骑马了,但你胆子又小,就要我时时刻刻陪在旁边,一掉下来,我就得接住你。
“再大一点之后,你要学画画,不肯将老师请到家里来,非要和别的小朋友一起上绘画班。我就得背着你的画筒,陪着你一块儿去。
“你长得太快了,快得我觉得幸福,又觉得惶恐。像是风筝,一不小心,你就会飞走得无边无际了……郁然说,要每年给你拍很多照片,将来老了就能回头翻看,回忆你一点点长大的模样。我说拍照成像只在那一瞬间,没什么意思,于是我就想每年亲手给你画一幅画……”
“我希望你杀了我,但我也清楚地知道,以你的性子,不会弑父。你宁愿看着我死在邪神之力下,也不会亲自动这个手。”
荆廷华抬手,生生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他撕开了衣衫。
露出了底下,几乎也快要长成型的,和曲易道长一样的种在胸口的头。
那颗头,纯粹是用血肉铸成,他一插入进去,就将头颅的脸搅烂了。
“如果我同你说,我对待荆龙,并未像对你小时候那样,从将你于襁褓中抱起来,到给你讲睡前故事,教会你发第一个音,亲手给你做食物……你曾经感受过的,我半点也未曾分给他。我与你爸爸,也并非是商业联姻。我们曾经真心相爱过。……如果我同你说这些,你会否能够在将来开心一些?”
荆廷华的脖颈上青筋暴突,等他有条不紊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双眼仍旧睁着,但声息已经于刹那间彻底消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