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管事犹豫道:“到底是小郎君的嫡亲姨母,亲戚呢,这般拒之门外,怕不太合宜。”
楼长危道:“既能拒姓楼的,自也能拒姓李的。”
安管事叹口气,道:“郎主休嫌老奴多嘴多舌,以下犯上,郎主问心无愧,可外头名声不大好听。”
楼长危道:“从来未有的东西,无足挂心。”他本想去看看幼子,就此止了步,“明日叫嬷嬷送李家小娘子回去。”
“是。”安管事应下,又讨主意道,“老奴听闻李家老太太不大舒坦,郎主可要去探望?”
“备礼便好,探望就不必了。”楼长危复又问,“可知是什么病?”
安管事秃着眉骨,面有疑惑道:“说是神识不大清醒,好时没有半点的异样,不好时拉着李家小娘子的手唤夫人的小名。”
楼长危遂立在檐下细问:“原先未曾听老太太有此等毛病。”
安管事道:“李家颇有避讳,含糊其词的,有说不小心跌了一跤,其时没甚不对,隔了十天半月晨起偶尔犯糊涂,又说思女成疾,这才不清醒。李家小娘子却道,无有大碍,是添了年岁的缘故。”
“不曾延医问药?”楼长危问道。这不好,那不对,却都是李家自家人的说词,只没医师郎中的诊断。
安管事低声道:“老奴猜度着:老太太这病,说好听点是有些糊涂,说不好听点,就是疯病。李家还有女儿不曾许人家,自是多有隐瞒。”
既如此,楼长危便不再多问,道:“备礼时,让徐郎中顺道过去看看。”
安管事抬起老眼瞅他一眼。
“不妥?”
安管事道:“郎主也是李家要瞒的人之一哩,郎主叫徐郎中过去,可不惊着李家上下?”
楼长危微一沉吟,道:“既是疯病,又瞒着我,大许是老太太病中骂我。”李家恶他满手血胜,犯有天怒,大女儿早逝皆因受他牵连之故。
安管事冷笑一声:“许是疯得不轻哩,徐郎中便罢了吧。”
楼长危并不将此放在心上:“既有疾,总要问诊,带上罢。”
安管事只得有些不平地应下,他仗着是楼长危身边的老仆,又随他生死,道:“那起子人没有良心啊,郎主不喜计较,他们还道郎主心亏。”李家嫌郎主命硬,他还嫌先夫人体弱呢,再没见一个年轻轻的娘子,一日到晚坐在佛堂里念经的。
楼长危不再过问李家事:“阿礼今日如何?”
安管事笑道:“小郎君挺好的,乳娘抱着逛了好一会,见人就笑。”要是李家小娘子没来,那就更好了。
楼长危眼中淡淡的暖意:“那就好。”他转身,步着管事提灯照着的那点微光,到偏院换了身衣裳,这才去了书房。
门口小兵“哐”得一个挺胸:“将军。”
里头一蓄着美须的白衣文士吊着衣袖捧着一碗冷淘相迎:“将军赴宴归来,皇家的家宴有些什么吃头?”
楼长危道:“先生怎不曾睡?”
辛芨笑道:“腹中饥荒,爬将起来摸到厨下,刚巧撞着食手做冷淘,某便蹭了一碗。辛某琢磨着:宫中总不至于饿着将军,辛某分食了将军的汤饼,算不得过分吧?”
楼长危坐下道:“虽不饿,也能再吃些。”他抬眼,“辛以前两日问我讨要休沐日,说要来看先生。”
“胡扯,谁要他看,回来不定野去哪处,将军休信他。”辛芨摆摆手,“叫他别回。”
“辛大嫂怕要惦念。”
辛芨忙摇头:“不惦念不惦念,我家娘子伺弄她的花草都不及,懒怠理他,他又不娶亲,回来也是惹我娘子生气,少回才好。”
楼长危道:“那便叫辛以多在馆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