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圆抿唇一笑,他手托住她手臂,她反手便来挽住他手臂。他被挽的手臂垂在身畔僵了一下,却没回避。徐清圆心中便又伤感,又开怀。
伤感于他恐是用珍惜最后一段时光的原因来面对她的亲近,开怀于他确实渐渐走出他的荒草园,封闭林。
徐清圆微笑:“我只对晏郎君调皮呀。”
风若在旁狂咳嗽。
徐清圆赧然,硬着头皮当风若不存在,她仰头:“旁人说什么,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与晏郎君客气,不过是有求于晏郎君——我与风若聊天时,意识到身为妻子,我竟没有为郎君做过一餐一羹,实在失责。晏郎君从不说我,是郎君的大度;我却不能仗着晏郎君的宽容,整日忽视郎君。”
晏倾睫毛微扬,略有些奇怪,或者说是稀奇。
他又心中一动,想到了红袖添香之类的话本。咳咳,都是她以前逼他看的,他略翻了翻。
晏倾含笑:“你想进灶房,想做膳食?我,虽然不是很擅长,但可以陪你。”
他脑中开始搜刮各类专讲吃食的食谱之类书籍,徐清圆却摇头,嗔他一眼:“我不擅长此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会自曝其短呢?”
晏倾被她那一眼看得半边身微麻,心跳得更厉害。他停顿一会儿才听清她说了什么,心中浮起失望,低声:“夫妻之乐,难道取巧于技吗?”
——难道她不擅长的事,就永远不和他一起了吗?
他的抱怨那么的轻微,连责备都很没力度,徐清圆便当做没听到。她说自己的真实目的:“虽然我不擅长烹饪做膳,但世上有别人擅长。我在外面街头一家糕点铺定了许多糕点,想和晏郎君一起品尝。”
她期待地晃晃他手臂。
晏倾说:“夜里吃糕点,会积食吧?”
徐清圆一愕,呆呆看他。
他目中浮起笑,伸手在她脸上轻轻点了一点,虽然快速收回手,却依然让徐清圆愣在原地。直到他将她拉走:“不过吃一点儿也无妨,我陪妹妹走一趟便是。”
他交代风若不必跟着他们,风若敬佩地朝徐清圆点头:竟然真的轻轻松松就把郎君哄走了。
而风若敬佩的徐清圆,被晏倾拉出客栈门槛才回过神:晏倾当着外人的面,用手碰她脸了啊。这是……调戏吗?
是的吧。
她禁不住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自己微热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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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倾想徐清圆大约是累了,想与他放松一会儿。所以她才要与他一起去外面买糕点,再一路沿街闲逛,慢悠悠回客栈。
这些日子,确实发生了太多事。
二人取完糕点,返回客栈的路上,夜色渐浓,灯火初上。甘州夜间风大,冷彻,不像长安夜里那样繁华。他们沿着人流稀少的街头行走,月在高天,空气静宁。
广袤苍天下,颇有一种人与天地隔离的孤寂感。但这种孤寂,因为有身边人陪伴,便显得温馨。
他们看到街头收摊小贩那里,还有许多玉石观音像。很奇怪,玉石观音像在甘州应当卖的最好,这家摊贩怎么到了收摊,仍卖不出去?
是否是韦浮这几日的严查,影响到了百姓的生活?
二人对视一眼,徐清圆虽然千般万般不愿晏倾再操心此事,但她自己是十万分地上心。她只好与晏倾一同到小摊前,向小贩打听卖不出去的原因。
小贩奇怪地看他们一眼:“马上就能见到最灵验的圣母观音了,谁还会多买几个玉石像回去占地方?这种小像就是有法力,肯定也比不上观音堂真正加持的。反正我明天开始,我也不卖这玉石观音像了,还是做点别的生意赚钱。”
徐清圆:“什么叫‘见到最灵验的圣母观音’呢?”
小贩看二人皆是神仙一样的好看人物,便耐心解释:“你们难道没有信奉圣母观音吗,连这个都不知道?观音堂说了,今年初雪时会带大家登玉延山,拜那已经雕刻了一半的圣母观音。那可是用整座山来雕出来的石像啊,观音堂说可灵验了!大家都去拜一拜……哎这还得抢位置呢,听说信仰越诚的,就越能登山登得早。听着都羡慕。”
小贩懊恼:“都怪我平时供奉圣母观音没那么勤快,这种好事,我只能跟在后头了。”
徐清圆和晏倾心中皆是一咯噔。
晏倾揉额头,觉得头痛:“信仰是否虔诚,你们是如何判断的?”
小贩天真道:“就天天拜啊!天天拜肯定虔诚啊……你们不是本地人,这都不知道?你们该不会是官府人,要欺负观音堂吧?”
看这小贩开始生出警惕,开始仇视他们,徐清圆连忙否认:“怎会,我们也信圣母观音。只是这两日我与夫君生了病,没有出屋子,才不知道观音堂改了朝拜时间……”
小贩警惕地什么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