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堂的人为难地劝他:官府若是怀疑观音堂有人行凶,直接抓捕便是;这种一趟趟的问话方式,不只他们精疲力尽,也会让百姓们不安。
韦浮当时并未说什么。
大魏律法有规,若非犯罪者亲口承认自己的恶行,签字画押,官府无权治罪。所以很多昏庸县尉为了结案,会用屈打成招的方式……但是这种方式一则恶劣,二则不适合甘州。
甘州百姓们盯着官府,他们不信任官府,只信任观音堂。
这让韦浮步履维艰:他要如何,才能绕开这些碍事百姓,深入观音堂内部呢?
或者,想办法给观音堂堂主定个罪……
敲门声停了一下,又继续了。林雨若犹豫又轻柔的声音响起:“师兄,我看到你屋中烛火未熄,便来敲敲门试试。我想师兄白日时被那些百姓弄伤了,是不是伤口疼得睡不着?
“我重新拿了些药,可以帮师兄上药。而且,师兄若是有烦心事睡不着,我可以陪师兄说说话。”
屋内的韦浮沉默。
他对林雨若的观感,越来越复杂。
他不需要什么解语花,不需要有人安慰自己。也许是甘州的事越来越涉及得多,他越查越能意识到什么……这都让他焦躁。
焦躁之下,本性难掩。往日他能对林雨若装出一二分热心,这两日,他已经越发冷淡……林相这位娇生惯养的女儿,可能看懂?
韦浮思绪飘远一会儿,回过神后,敲门声没有继续了。
他起身走到门前,静一下,试探地开门,眸子微微缩了一缩。
意外又了然,门外那抱着几瓶药膏的窈窕少女,眸光清澈,正是林雨若。
林雨若看到他不修边幅、衣袍不整的模样,怔一下后,心乱了几分。她从未见过韦浮这般模样,清逸风流之态,和往日的进退有度、彬彬有礼格外不同。
她看到了韦浮手臂上纱布上的血,回神:“师兄,我帮你上药?”
韦浮目光古怪地看她一瞬,微微笑了一下,让开路让她进屋,再关上门。
韦浮跟在她身后,慢悠悠:“老师没有教过你,夜间不要进郎君的寝舍吗?夜这么深了,多不安全。”
林雨若:“多谢师兄教诲。我只是睡不着,看到师兄屋中亮着灯火,就来试试……”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听说师兄你们白日和甘州百姓们的冲突了,有些不放心。”
韦浮:“多谢小师妹关心。”
他入座后,她来帮他上药。
自小娇贵的林雨若紧张地扶着他手臂,每一个步骤都是她跟外面的大夫学的,她认为多学一些这种本事,可以帮到韦浮他们。但是她毕竟以前从来不做这些,毕竟以前都是旁人伺候她的……她动作时轻时重,会压到、扯到韦浮的伤口,让韦浮肌肉瞬间紧绷。
韦浮却并不吭气。
他只心不在焉地想:真是一只不会照顾别人、只适合被人照顾的金丝雀。
林雨若抬头,观察他神色,轻声沮丧:“师兄为什么都不说痛?”
韦浮一怔。
她自顾自说了答案:“因为我爹吗?我爹对师兄的影响这么大,连这个时候你都要顺着我?”
韦浮愣住。
他莞尔:“不是。”
他看林雨若低头不语,眉目笼着,唇瓣紧抿。他忽而心软,想她并没有什么错,她一直很努力帮他们……韦浮温和道:“是我自己的一些毛病,与你、你爹都无关。我是在想事,痛觉便不会很敏锐。你若不信,日后也可以试试。”
他又转而道:“但你最好不要试一试。你若受伤,老师恐怕真的要对我发火。”
林雨若被他逗得噗嗤笑起来,亮盈盈的眼睛嗔他一眼:“乱讲。”
她诚恳:“师兄放心,我爹要是为难你,你就与我说。我再不让我爹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