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动了动脖子,忽然,向她露出一个笑脸。
又傻又丑。
楚流雪皱皱鼻子。
“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小孩。”
她想,再等等吧。反正一时间也杀不死谈渊。
这么纠结的事情,等到之后再去烦恼。
“然后我就一直带着他,直到遇见你。”
陶眠的心里有些惊讶。当楚随烟选择回到幽冥堂时,楚流雪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那时他猜测对方或许是早就知晓的。
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早,她一直带着仇人的血脉在漂泊流浪。
也许是为了更好地杀死他,也许是因为别的。
“我真的、真的……尽过所有努力劝自己放下,而我也几乎要成功了。”
楚流雪望着面前的几座坟,静静地讲。
讲她有多少次想把幼小的楚随烟丢在路口自生自灭,又多少次自暴自弃地回头寻他。
楚随烟总会以为姐姐迷路了,从不作他想。
“你对我是一场救赎。在桃花山,我几乎不会再想起复仇的事。山很好地接手了我所有的情绪,而我什么都不需想。那是最轻松的几年。”
楚流雪在向陶眠剖白自己的内心,但陶眠摇摇头,不愿再听下去。
“别再说了,三土,不能再说下去了。”
少女素来是寡言的,什么心思都埋在心底。她是他到现在为止收下的最有分寸的徒弟,永远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强加给别人,也不会轻易受到外人的影响,七窍玲珑样儿的心,明澈干净。
而她现在决定把埋藏在心里的话全部倾诉,一定是因为,她做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那绝不会是仙人愿意接受的决定。
楚流雪向前走了两步,用和煦的目光注视着陶眠,她的师父。
“对不起啊,师父。我本来不愿把这些强加于你,我知道顾师兄和陆师姐的死对你有多么大的打击,我不想你被伤得更深。
但是窦氏的鲜血会一次次洗刷我的梦境,拼尽全力捍卫着天尽谷的我的父亲,还有舍命保下我的母亲,牺牲自己的亲生孙女来代替我的老仆……秀才和你很像,他不希望我走上复仇的路,你也不希望。你们是我这短暂的二十年中遇到的唯二好人。我曾经那么拼命地想救下他,我现在也依然想长长久久地陪伴你。我想复仇,也想报恩。
可这世上的事,哪里会两全呢。忠孝不能,复仇和报恩竟也如此难以共生。我整日思索,也不得办法,只得先去复仇,再来报恩。
如果你愿意等,就请等等我吧。”
楚流雪是个周全的人,事事体贴周到。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和楚随烟都是陶眠的弟子,她不想让陶眠难做。
“你要继续做逍遥自在的仙人。我不愿用自己的事来烦你,想必随烟也不会。
但凡事都会有万一。为了预防这个万一,师父,我从你这里要走一个承诺。也请你给随烟一个。
等到我们跪在师父门外,请求兑现承诺,到那时,师父再来定夺。”
少女转过身,在月光下,对着仙人楚楚一笑。
“秀才院中的梨花开放时很是动人。银票,若是我赶不及,你来代我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