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人一边吃着盐渍花生一边问:“诸位都是定盐价的行家,这个价格自然是合理的……不过我当初接任贡县知县时,听闻自己的职责乃是调配盐货,保证盐路畅通。以前还真不知,着小小盐井里出来的盐这般金贵,堪比黄金……既然这样,便应该直供皇室贵族,这等金贵之物,庶民百姓怎么配吃?”
谢知府一拍桌子:“成天复,你这话可是为官者该讲的?难道天下百姓在你的眼中连一把盐都不配吃了?”
成天复悠闲地剥着花生皮道:“谢大人,我何曾有这等意思?只是如今你们将盐价定的这么高,普通的百姓压根吃不起,也只有达官贵人才不吝啬涨这些价钱了。”
其他的盐务官冷哼道:“这也是你成大人到任之后,没能协助当地盐行理顺生产制盐才造成的祸端,害得天下百姓吃不上盐的,就是你成大人啊!”
成天复终于不吃了,抖落干净衣服上的碎屑,微微一笑道:“这样的泼天大罪,下官可承受不起,诸位当知,下官还没有娶妻,岂能就此成为天下罪人?”,!
声喝道:“成大人,你这般意欲何为?”
成天复接过知晚递来的巾帕子,一边擦手一边扬声道:“岳会长,你是贡县有资历的老人了,我是想让你帮着辨一辨,可认识这歹人!”
成天复问这话时,脸上洋溢着挑衅的冷笑。
而岳魁深吸了几口气之后,终于镇定笑开了,咬牙切齿道:“老朽怎么会认得这等光天化日下胆敢行刺朝廷命官的歹人?成大人身手了得,当街手刃凶徒,乃贡县百姓之福!”
说到这里他带头抱拳,恭贺知县大人大展神威,其他的盐行魁首们也纷纷转了心神,纷纷阿谀奉承起大人神武起来。
岳魁转身便想下楼带着人离开了,可下楼后却被孟县吏带人拦下:“岳老爷,今日之事您也算是个见证,为了免得日后有人造谣我家大人当街滥杀无辜,还请岳老爷跟几位魁首,连同街上的百姓当场写证书,签字画押,有您这样德高望重之辈为证,就不怕有人胡乱喷粪,污蔑我家大人了!”
说完便领着几个带刀侍卫围住了岳魁。
岳魁气得脸上的老肉都在颤抖,只皮笑肉不笑道:“这个是自然。”
最后,这几个到底是写完了证书后,才转身走人了。
街上的百姓看着这等天神地鬼打架的场面,都看得直了眼睛,聚在一起成群小声议论。
吴家父子也看到了这叫人缓不过神的一幕,看得吴少帮主是热血沸腾,只差出声叫好,而老帮主也是不住点头。
他果然没看错,这位成大人绝对有跟岳家一较高低的资格。
想到这里,老爷子一把拉住了要走过去跟成大人说话的儿子,叫他继续回去做事。
成大人有重任交给了他们,他们绝对不能辜负,于是父子两个人带着自己的伙计们消失在人群中……
在这次当街行刺事件之后,娇弱的外室钱小姐表示自己被吓得不轻,于是减少了外出,在家里操持做饭,偶尔去隔壁弄她那个绣坊摊子,因为两个院子打通了,所以钱娘子倒也不必出门,只见那小宅院的三个烟囱从早到晚,一直都冒着烟气。
而那吴家倒是找了营生,竟然是帮着成天复搬运素锦,据说成天复从外地批来便宜的布料子,准备在当地聘请手熟的蜀绣绣娘,加工成绣品再放出去倒卖。
看来成天复也是觉得俸禄不够,另外寻些来财之路。
岳家的探子偷偷探了几回,曾经开箱去验。可是发现许是路上淋雨,那些布都湿透了,这样一来布的品质大大降低。
看来成大人真是没有什么财命,是活活的败家子一个!
岳魁一时在成天复处连吃了两次闷亏,也没有再刁难那吴老帮主,毕竟他乃此地德高望重的盐帮前辈。
而且这种不成气候,日落西山的帮派已经被迫转运布匹维生了,迟早也是散伙沦为脚夫臭苦力的命!
吴家父子投靠了成天复,他一时动他们不得,容后再与这些跳梁小丑算账。
岳魁原本不想跟这知县戏耍了,打算直接送他归西,没想到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将军知县这么难啃。那日当街扔来的一颗人头震慑四方,就连他那个搅家都不是什么善茬。
事后,有从牢里放出来的金爷打手终于辨认出来,这个小娘们就是当日那个一脸脏兮兮射瞎了金爷眼睛的。
岳德维听得又惊又怒,再想想小娘们在自己夫人荣氏面前装成缩脖儿鹌鹑,却一个劲收银子的德行,当真是可恨之极!
这他妈的哪里是鹌鹑?简直就是个活活的母夜叉!跟那个成天复可真是一样的德行!
现在走匪徒杀知县的套路明显行不通了,岳魁唯寄望着在官途之道,将成天复斩落下马。
一个月很快过去,终于到了月末盐价定价时候。
按照惯例,这定价要在贡县的商会举行,可就在商会要举行议价之前,有人给跟岳魁禀报,说是黑担帮又运来了一批大货,可是这次运的却不是布匹,而是成担的海盐,足足运了有三十多车。
岳魁听得直挑眉,身边的幕僚们也纳闷,这眼看着已经入春,早过了腌制冬菜的季节。这成天复运来大批的海盐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大西朝的沿海地区虽然都吃海盐,但是那种粗粝的味道是绝对上不了中原百姓的饭桌的。所以海盐的销路一直大大不如井盐。
那人小声道:“小的原本要领人去查,奈何护送吴家盐帮的都是官兵,压根近不得身,后来还是趁着跟他们扯皮的功夫,小的才接近了一辆马车,用刀划破了袋子,偷偷地抓了一把……”